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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孩童欢快的笑声,我猛地抬头,恍惚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老槐树下。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正朝我招手,掌心似乎还躺着一颗水果糖,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可眨眼间,那个身影就消失在纷飞的槐花中,只留下簌簌的风声。
我轻轻摘下肩头的槐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清甜的香气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爷爷总说,老槐树是有灵性的,它见证了几代人的成长。如今想来,有些东西确实从未离开,就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进岁月的土壤里。无论风雨如何侵蚀,无论时光怎样流转,那份温暖与牵挂,始终在记忆深处,守着每一个春天的花开。
爷爷,您看,槐树又开花了。我仰望着满树繁花,喉咙像被槐花堵住般发紧,轻声呢喃的话语在风里碎成颤抖的音节。清明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槐树枝桠,在墓碑上投下斑驳光影,那些晃动的光斑,多像爷爷从前在院子里教我写毛笔字时,落在宣纸上的跳动的星子。
风裹着湿润的水汽掠过墓园,穿过缀满白花的枝头,带来清甜的槐花香。细碎的花瓣如同被惊醒的蝶群,打着旋儿在空中起舞,有的落在墓碑前的糖画上,给糖龙镀了层朦胧的银边;有的拂过我的发梢,痒痒地蹭着耳垂,恍惚间竟像是爷爷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刮我的鼻尖。那年他躺在病床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却仍要强撑着给我比划糖画转盘上的生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点,眼里映着我年少的模样。
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这让我想起高考前最后一次去看爷爷,他已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却固执地要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晒干的槐花瓣和几颗水果糖——那是他托护工阿姨买的,说要等我考上大学,亲手给我做甜羹。如今糖纸早已泛黄,糖果也融化成黏腻的硬块,可每当我看见它们,就能听见爷爷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小默最聪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远处传来孩童追逐嬉戏的笑闹声,惊起几只栖息在槐树上的麻雀。它们扑棱棱飞向天际,翅膀掠过盛开的花朵,抖落更多洁白的花瓣。恍惚间,我仿佛看见蓝布衫的身影又出现在槐树浓荫下,那佝偻的背脊正费力地踮脚摘花,竹篮里躺着几颗洗得发亮的水果糖。可当我眨去眼中的水雾,树下只剩摇曳的花枝,在春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回应我无声的思念。
蹲下身抚摸墓碑上爷爷的名字,冰凉的触感与记忆中掌心的温度重叠。这些年,我常常在深夜的画室里练习糖画,看熬化的糖汁在石板上勾勒出线条,总期待一抬头就能看见爷爷站在身后,笑着指出我哪里做得不好。虽然龙须还是拉得歪歪扭扭,虽然再也尝不到爷爷亲手做的槐花香羹,但每当闻到槐花的香气,就觉得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来不及兑现的承诺,都化作了萦绕在心头的温暖。
风又起,更多的槐花簌簌飘落,在墓碑前铺成柔软的毯子。我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爷爷一定在看着我,看着我在美术课堂上描绘的每一幅画,看着我慢慢学会制作糖画的每一步。这永不凋零的槐花香,是他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是岁月长河里永远明亮的灯塔,指引着我带着他的爱,走向每一个花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