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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校门口的等待
上小学那年,爷爷在晨光里的身影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暖的锚点。老槐树的影子还没在水泥地上铺展开时,他就已经踩着露水赶来,小马扎的藤条缝里还沾着昨夜新晒的艾草香。他总爱穿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左胸口袋永远鼓鼓囊囊——除了橘子糖,还有用草纸包着的炒瓜子,说是课间饿了垫肚子。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微驼的背上织出金斑,我远远看见那抹晃动的蓝,就知道爷爷又把第一颗糖含在舌尖,等着看我蹦跳着扑进他怀里。
梅雨季的雨丝像扯不断的棉线,爷爷的蓝布伞成了我头顶的小宇宙。伞骨发出老旧的吱呀声,他每走一步都要微微侧过身,伞面几乎全罩在我头顶,自己右肩的粗布早被雨水浸成深灰,褶皱里汪着水珠。有次我伸手去拂他肩头的雨,触到他皮肤的温度竟比雨水还凉,他却像被逗乐似的笑出满脸褶子:傻丫头,爷爷是棵大树,淋点雨长得更壮。到校门口时,他怀里的油纸包总泛着暖烘烘的油气,咬开糖糕的瞬间,焦糖香混着雨气扑面而来,烫得我直伸舌头,他就用粗粝的掌心当扇子,呼哧呼哧的热气里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多年后闻到烘焙店的甜香,我仍会错觉有人在耳边说慢些吃。
深冬的雪粒子打在伞面上沙沙响,爷爷的棉鞋踩出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我的手刚缩进袖口,就被他粗糙的掌心裹住,塞进他棉袄内侧的口袋里,那里贴着暖烘烘的热水袋,绣着褪色的并蒂莲。他自己却总把脖子缩在围巾里,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那天我瞥见他扶着围墙揉膝盖,指节压进陈年的疤痕里,才惊觉他的背比秋天的稻穗弯得更狠了。前几日帮你攒了十颗水果糖。他变戏法似的从搪瓷缸里倒出糖纸,红的绿的在风雪里扑棱,像冻不坏的蝴蝶,而他掌心的温度,比任何暖炉都更熨帖。
如今老槐树的年轮又添了几圈,校门口的蓝布伞换成了五颜六色的冲锋衣。但每当骤雨突至或是冬雪初落,我总会想起那个把风雨全揽在自己身上的身影,想起糖纸裂开时轻脆的嘶啦声,像时光深处传来的温柔回响。原来最深的爱从来不是惊天动地,而是有人在岁月的褶皱里,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酿成了甜。
4
时光里的褶皱
初中的蝉鸣总在纱窗上织出黏腻的网。我伏在厨房角落的折叠桌上写作业,煤炉上炖着的莲藕汤咕嘟冒泡,混着爷爷围裙上的蓝白格子,在暑热里洇成模糊的水彩。他总爱把青瓷茶杯搁在灶台边缘,杯沿凝着圈褐色茶渍,像枚褪色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