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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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的夜风,像北京城里最刻薄的婆娘,抄着剔骨的尖刀,专往人骨头缝里钻。我蜷在垃圾桶后面那点可怜的阴影里,冻得连牙关都咬不紧,上下牙齿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轻响,像随时要碎掉。胃里早就空了,烧得慌,一阵阵发紧,绞着那点可怜的馊饭团——是傍晚从一个油腻的快餐盒底刮出来的,带着一股让人反胃的酸腐气,硬得像石头。我拼命往下咽,喉咙被刮得生疼,可那点东西刚滚下去,更猛烈的饿火轰地一下又烧了上来,烧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风里卷着零星的雪沫子,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我把自己缩得更紧,破布片裹着的脚趾头早就没了知觉,像两块硬邦邦的冰坨子。周围那些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没一扇亮着灯。死寂,只有风在胡同里呜咽着打旋,卷起地上的碎纸和尘土。这世界,真冷啊,冷得要把人从里到外都冻透,冻成一块冰,再敲碎了,连点渣都不剩。
巷子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含混不清的咒骂,裹着劣质烧刀子的呛人气味飘了过来。我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是那几个常在附近晃荡的混混!他们就像这胡同里最恶心的耗子,专挑我这种没主的垃圾找乐子,踢几脚,骂几声小叫花子,吐几口唾沫,仿佛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威风。
我死死屏住呼吸,把自己拼命往垃圾桶后面那道更深的缝隙里塞,恨不得钻进那冰冷的砖缝里。心跳得又快又重,擂鼓似的撞着肋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脚步声停住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汗酸味兜头罩下。
嗬!小杂种还在这儿挺尸呢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的恶意。
一只沾满泥污的破球鞋猛地踹在我蜷缩起来的腿骨上。砰!一声闷响,骨头像是裂开了一样,尖锐的剧痛瞬间炸开,直冲脑门。我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闷哼被死死压在齿缝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火辣辣地疼。嘴里那股馊饭团的酸腐气猛地翻涌上来,呛得我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苦涩的胆汁在喉咙口灼烧。
妈的,晦气!另一个声音啐了一口,滚远点,别死这儿脏了爷的地盘!
又一只脚狠狠踢在我肋下,力道大得让我几乎窒息。胃里翻江倒海,那点可怜的馊饭团再也压不住,哇的一声全呕了出来,溅在冰冷的砖地上,污秽一片。呕吐物混合着尘土和血丝,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我像一摊烂泥瘫在那里,连抬手擦一下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喉咙里拉风箱似的、破碎的喘息声。冷风灌进嘴里,像无数根冰针扎着肺管子。完了,我想,这次大概真的要被踢死在这儿了。也好,这冰窖似的鬼地方,这能把人活活冻死饿死的鬼地方……死了,是不是就不疼了就不冷了
就在意识快要被疼痛和寒冷彻底吞噬的模糊边缘,一个身影,一个佝偻的、移动得很慢的身影,挡在了我和那两道凶狠的影子之间。那身影单薄得像风里一片枯叶,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