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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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两年。那个曾经在接亲日穿着鲜红旗袍、盛气凌人的女人,此刻瘦得只剩下一把枯骨,深深陷在惨白的被褥里。她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输液管、氧气管、监测线…像一张无形的蛛网,将她牢牢困在病榻之上。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稀疏枯黄,胡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厚厚的脂粉早已荡然无存,露出蜡黄松弛、布满深褐色斑点的皮肤,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发紫,微微张着,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风箱在拉扯,发出令人心悸的嗬…嗬…声。
她似乎听到了开门声,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浑浊不堪的眼珠。那双曾经精明锐利、充满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死寂和深不见底的痛苦。她的目光,像风中残烛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终于颤颤巍巍地、极其吃力地聚焦在了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看清是林峰的那一刻,她枯槁的脸上,那层灰败的死气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搅动了一下。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浑浊的眼珠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极致的愧疚是无地自容的羞耻是追悔莫及的痛苦还有一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微弱祈求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干裂的唇瓣翕动着,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更加艰难的嗬…嗬…声,像濒死的鱼在拼命挣扎。枯瘦如柴、布满青紫色针孔和瘀斑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被子里抬起来,指向门口的林峰。
呃…呃…她喉咙里滚动着不成调的音节,浑浊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深陷的眼窝里涌出来,顺着蜡黄松弛的脸颊急速滚落,浸湿了枕套。那眼神死死地、绝望地锁住林峰,充满了哀求,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去完成那个迟到了七百多个日夜的忏悔。
苏晓早已捂着嘴,在门边哭得不能自已,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林峰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看着病床上那个气若游丝、被病痛和悔恨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看着她费力挣扎想要抬起的手,看着她汹涌而出的浑浊泪水,看着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祈求。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病房里只剩下张美兰艰难的喘息声、心电监护仪单调冰冷的嘀…嘀…声,以及苏晓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啜泣。
林峰插在西装裤袋里的右手,无声地、紧紧地攥住了口袋深处那个小小的、坚硬的亚克力盒子。盒子里那朵褪色的、皱巴巴的红色绢花,被他滚烫的掌心死死地、用力地包裹着,坚硬的棱角深深地硌进他的掌心肌肤,带来一阵尖锐而清晰的痛楚。
那痛楚,从掌心蔓延,直抵心脏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