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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着车去结账的路上,乐乐安静地坐在车里,小手紧紧抓着李薇的一根手指。李薇低头看着儿子依赖的小手,又抬头看向超市明亮的出口。外面,阳光依然刺眼。她的心依旧沉重得像灌满了铅,但那个完美囚笼的幻觉,在超市冰冷的地板上,在她崩溃的嚎哭和儿子笨拙的安慰中,彻底碎裂了。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她一直不愿承认的真理:她不是超人。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需求,是真实的,是值得被看见的,更是值得被自己认真对待的。无休止的自我牺牲和压抑,换不来真正的家庭幸福,只会耗尽自己,最终伤害所有人,包括她最爱的孩子。她需要改变,不是为了逃离责任,而是为了找回那个能够呼吸、能够感受、能够去爱的自己。为了乐乐,也为了她自己。
回家后,陈磊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讪讪的。他看到李薇红肿的双眼和异常沉默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李薇没有看他,也没有碰那杯水。她把乐乐安顿好,然后径直走进卧室。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收拾凌乱的房间或者清洗堆积的衣物。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那里面,压着一本厚厚的速写本,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那是她大学时的宝贝,里面装满了她的设计草图、灵感涂鸦,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床沿,翻开了第一页。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那些或流畅或稚嫩的线条、大胆的配色方案、充满奇思妙想的服装轮廓……像尘封的密码,瞬间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某一部分。指尖拂过那些线条,一种久违的、微弱的电流感,从指尖传到了心尖。那个曾经对美、对创造充满激情的李薇,并没有消失,她只是被生活的尘埃深深掩埋了。
客厅里,传来陈磊压低声音给乐乐读绘本的声音,还有儿子偶尔发出的、模糊的回应。李薇靠在床边,膝盖上摊开着旧速写本,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上。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凝聚着一种沉静的、近乎冷酷的清醒。超市地板上那场崩溃的痛哭,像一场残酷的洗礼,洗去了蒙蔽她双眼的完美谎言,露出了底下坚硬而嶙峋的真相基石。
她拿出手机,没有犹豫,点开了那个置顶的、标注着张老师的微信头像。张老师是她大学时最敬重的设计导师,退休后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偶尔接一些高端定制。李薇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飞快地敲下几行字:
张老师,好久不见,我是李薇。冒昧打扰您。一直有关注您的作品,非常喜欢。不知道您最近工作室还忙吗我……我生了孩子后,离开设计圈好几年了,但心里一直放不下。最近在尝试重新画点东西,手感很生疏,但……很想试试。不知道您那边是否还需要人手哪怕只是打打杂,整理面料,或者跟着学习也行。我知道自己现在能力有限,但我真的很想重新开始。
信息发出前,她反复看了几遍,删掉了所有表示可能不行、太麻烦您了的犹豫字眼。发送。屏幕暗下去,她的心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波动起来。
放下手机,她走到衣柜前,没有看那些柔软的、沾着奶渍的家居服,而是拉开了另一个隔层。里面挂着几件她婚前买的、剪裁利落的衬衫和一条版型很好的烟管裤,颜色是干练的米白和浅灰。她拿出它们,手指抚过挺括的面料。然后,她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很慢,但很坚决。几件换洗衣物,那本厚重的速写本,一支用了很多年的绘图铅笔,还有一张夹在速写本扉页里的、她和陈磊刚结婚时去海边拍的合影。照片上,两人笑得没心没肺,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阳光洒满年轻的脸庞。她把照片抽出来,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把它放进了行李箱的夹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