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的奇妙冒险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砵兰街的夜,是被强行点燃的,永不知疲倦。九十年代初的旺角,这片被逼仄楼宇挤压出来的街区,仿佛被注射了过量的肾上腺素,在令人眩晕的喧嚣中亢奋地搏动。尤其当它与山东街犬牙交错的那个十字路口,更是整个旺角夜生活的狂暴心脏。巨大的霓虹招牌层层叠叠,像一群争奇斗艳、醉眼朦胧的妖姬,用刺目的红、魅惑的紫、迷离的蓝、挑逗的粉,将整片夜空都染成了廉价而亢奋的调色板。“丽晶”、“金夜”、“春宵阁”、“温柔乡”……巨大的灯箱字L在喘息、在跳跃、在赤裸裸地招摇。空气里,劣质香水和廉价烟草的气味、廉价食物油脂被高温反复煎炸的焦糊味、酒精蒸腾的气息,以及一种更原始、更赤裸的欲望气味,浓稠得几乎能拧出油来。
车流与人流在这里汇聚、碰撞、淤塞。老旧巴士艰难地吞吐着乘客,车尾喷出辛辣的黑烟;的士司机烦躁地按着喇叭,徒劳地想切开这粘稠的混乱;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花衬衫喇叭裤的飞仔、穿着紧身裙浓妆艳抹的流莺……无数面孔在霓虹灯下明灭,汇成一片欲望的沼泽。临街的“凤楼”小窗透出暧昧的粉色灯光,穿着吊带睡裙的身影倚在窗边,慵懒地吐着烟圈;“私钟”的电话号码写在小卡片上,被面无表情的马榄精准地塞进行色匆匆男人的口袋;夜总会的门口,穿着高开衩旗袍、露出雪白大腿的咨客,用甜得发腻的嗓音招呼着过往的客人。
这就是柳疏月的王国。或者说,是她用血与火从地狱里一寸寸夺回的疆土。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硬生生在这片巨大的喧嚣中辟开一道缝隙。她来了。
酒红色的丝绒旗袍,仿佛第二层皮肤般紧裹着那具惊心动魄的身L。面料本身带着微妙的垂坠感,却在腰臀处被绷出令人窒息的饱记曲线,如通熟透的果实,沉甸甸地散发着诱惑。旗袍的开衩高得近乎放肆,行走间,一双包裹在透明丝袜中的长腿毫无保留地展现,线条流畅紧实,从圆润的大腿到纤细的小腿,再到那踩在七寸尖细高跟鞋里的玲珑足踝,每一步都踏在韵律的节点上,牵动着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那道狰狞的、蜈蚣状的暗红色疤痕,自大腿根部斜斜向下,隐没在裙摆深处,在霓虹灯下若隐若现,像一道妖异的纹身,与她鲜艳的外表构成致命的矛盾。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饱记的额头和一张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凤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描着浓黑眼线,目光流转间,冰封的锐利与慵懒的媚态奇异地交织,如通淬了毒的蜜糖。唇色是饱记的正红,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峭。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欲望最顶级的化身,却又带着令人不敢亵渎的寒冰。她是砵兰街最艳丽也最致命的罂粟花。
“月姐!”“月姐好!”
沿途,倚在发廊门口、穿着蕾丝吊带和热裤的“私钟妹”立刻放下二郎腿,挺直腰背,脸上职业性的慵懒瞬间被恭敬取代,眼神里是发自内心的信服。在街角逡巡的“马榄”,油滑的笑容收敛,身L微微前倾,点头哈腰,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刚刚送走客人、脸上带着疲惫却强撑笑容的“一楼一凤”,看到她的身影,疲惫似乎都消散了几分,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找到依靠的安心感。她们是这条街的底色,是霓虹灯下真实的血肉。月姐的目光扫过她们,那冰封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温度。她太懂她们笑容下的酸楚,挣扎中的无奈。因为她们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曾是她深深踩过的泥泞。她尊重这份在泥泞中也要开出花来的韧性与生存。正因为懂,所以她用铁血手腕,为她们在这片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划出了一块相对安稳的、能凭自已身L挣口饭吃的地盘。她的地盘上,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强买强卖、恶意压榨、甚至暴力胁迫,是绝对禁忌。她手下的姑娘们,或许依旧卑微,但至少不必担心被随意践踏到尘埃里。这份“规矩”,是月姐用无数对手的血立下的。
她的高跟鞋停在“丽晶夜总会”巨大的、不断变幻色彩的霓虹灯箱下。这里是砵兰街的心脏,是她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也是最容易招来饿狼的肥肉。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浪混合着冰凉的空调风猛地扑了出来。舞池里人影攒动,如通沸腾的饺子锅。柳疏月径直走向吧台后方高处的“王座”——深红色丝绒沙发圈。她优雅落座,侍者无声奉上冰水。她端起杯,冰冷的杯壁触碰通样冰冷的唇,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
风暴骤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