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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举起相机,取景框里,顾言的身影与倾斜的桥柱重叠。他抬手拨弄额前的汗湿的头发,袖口滑下寸许,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上次帮她修相机时,她随手用橡皮筋给他绑的。
建筑最动人的不是落成那天,他蹲下身,指尖抚过桥墩的裂纹,是被时光雕琢后的模样。你看这些铁锈,分明是岁月的笔触。
林夏按下快门,捕捉到他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的阴影,忽然想起母亲说过：好的照片会呼吸。此刻的顾言,正像一株扎根在废墟中的植物,身上既有建筑师的理性,又有对破败之美的感性痴迷。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第一滴雨点砸在镜头上时,林夏正专注地拍摄桥洞下的涂鸦。顾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桥洞深处跑：躲这儿！
雷声在头顶炸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桥顶的铁皮上,激起成片的水雾。林夏靠着潮湿的石壁喘息,嗅到顾言身上混着汗味的雪松香水味。他忽然轻笑一声：上次在咖啡馆躲醉汉,这次躲暴雨,我们的相遇总带着戏剧性。
或许这就是时光的剧本。林夏抬头,看见雨水从桥顶的缝隙漏下,在顾言肩头洇出深色的云翳。她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水珠,指尖触到他锁骨处的皮肤,触感像被雨水打湿的鹅卵石。
顾言忽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银色小盒。打开时,一枚精致的银戒躺在丝绒上,戒面刻着缠绕的藤蔓纹路,戒壁内侧刻着细小的字母：G.Y.1923。
祖父传给我的。他将戒指托在掌心,他是留法归来的第一代建筑师,参与过外滩建筑群的修缮。这枚戒指曾沾过1937年的硝烟。
林夏轻轻握住他的手,观察戒指的纹路：藤蔓代表生命力,就像这座桥。
战争爆发时,他正在设计一座横跨黄浦江的大桥,顾言的声音低下去,图纸在战火中遗失,戒指却留了下来。后来他说,建筑师的使命不是建造永恒,而是让建筑在时光里优雅地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