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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阿强带出房间,经过我身边时,裹挟着一阵微弱的风。那风里带着她常用的、淡淡的茉莉洗发水味道,曾经无数次在清晨的枕边让我安心。但此刻,这熟悉的味道混合着房间里浑浊的陌生气息,钻进我的鼻腔,却像浓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气管。
我像一尊被遗忘在战场上的石像,钉在原地。防暴盾牌沉重的分量压在手臂上,提醒着我此刻的身份和职责。可是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崩塌、陷落。视野里的一切——散落在地的衣物、凌乱的床铺、墙壁上廉价的装饰画——都在蓝色的警灯闪烁下扭曲、变形、摇晃。
默哥阿强在门口又喊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混浊的空气像砂砾一样摩擦着喉咙。我强迫自己抬起灌了铅似的腿,一步,一步,沉重地踏出这个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房间。战术靴踩在走廊的地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炭火上。
警局三楼,审讯室。
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嗡鸣,将狭小的空间照得如同手术室般冰冷、毫无遮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劣质香烟混合的、让人窒息的沉闷气味。一张冰冷的金属桌子,两把同样冰冷的椅子,构成了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对话场域。
林晚坐在我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整个宇宙的深渊。她依旧穿着那件被带来时的衣服,一件米色的薄针织衫,领口微敞。只是手腕上那副明晃晃的手铐,取代了那枚刺目的婚戒,成为此刻她身上最醒目的标识。她低垂着头,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失血的下颌线条。
我坐在她的对面,面前摊开着记录本,手里握着一支廉价的黑色签字笔。笔尖悬在空白的纸页上方,微微颤抖着,却迟迟无法落下第一个字。制服肩章上的金属徽记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一下下刺着我的眼角。
审讯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日光灯管的嗡鸣,还有我们两人之间那沉重得几乎凝成实质的呼吸声。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太阳穴里搏动的声音,砰砰,砰砰,像沉重的鼓点,敲打着摇摇欲坠的堤坝。
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