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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探针幽蓝的光芒熄灭了,机器的嗡鸣声也低了下去。
好了。老疤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
束缚带被解开。林晚像一具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自己坐起来。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间被蒙上了一层灰翳,色彩黯淡,声音遥远。她扶着冰冷的躺椅扶手,指尖传来的金属寒意似乎能冻伤她的骨髓。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干涸。
老疤递过来一个薄薄的、劣质的牛皮纸信封。林晚伸出冰凉、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的手指,接过。那信封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里面那几张薄薄纸币的重量。她把它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牛皮纸边缘硌着皮肤。那点可怜的厚度,此刻却像一块滚烫的烙铁,也像女儿生命仅存的一丝微弱的火种。她攥得那么紧,指关节都泛出青白色,仿佛一松手,女儿的希望就会从指缝里溜走。
她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那台刚刚吞噬了她生命中最明亮部分的冰冷机器,那幽蓝的探针口像一个嘲讽的伤口。她低着头,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那条通往地面的陡峭阶梯。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踩在无形的荆棘上。身后,是冰冷的仪器、弥漫的消毒水味和那个如同阴影化身的老疤。前方,是医院消毒水更浓重的味道,是女儿苍白的小脸,是那串冰冷的数字。她向上爬着,每一步都耗尽全力,通往人间喧嚣的阶梯,此刻漫长得如同穿越炼狱。
五年光阴,足以将一座城市彻底碾碎重塑,也足以将一个被医生宣判了期限、蜷缩在病床上靠呼吸机维持微弱气息的孱弱女童,在近乎天文数字的医疗资源堆砌和母亲以生命为燃料的孤绝守护下,一点点拉回生的彼岸,最终挺直了曾被命运压弯的脊梁。
此刻,在城市之巅,云顶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人造的霓虹灯河无声奔涌,将脚下芸芸众生的挣扎与悲欢映照得如同遥远星尘。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细碎冰冷的光点,落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桌面上。林小雨端起面前那只精致的骨瓷茶杯,杯壁薄得近乎透明,温热的锡兰红茶氤氲出袅袅香气。她的动作优雅而沉静,带着一种经过时间淬炼后的疏离感。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力牵引,缓缓落在对面那个男人小心翼翼推过来的黑色丝绒盒子上。
盒子不大,却仿佛凝聚了千钧之重。盒盖被对方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打开,丝绒内衬上,一枚小巧的、泛着冰冷哑光的银色芯片静静躺着。它如此微小,却流转着一种与这奢华餐厅格格不入的、内敛而昂贵的光泽,像一颗来自遥远过去的、凝固的泪滴。
林小姐,幸不辱命。对面的男人约莫五十岁,穿着剪裁完美、面料昂贵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叫陈伯均,是城中颇有门路的信息掮客,专门替有钱人寻找那些散落在灰色地带、或被时间尘封的特殊物品。此刻,他脸上带着一种完成棘手委托后的如释重负,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您母亲当年……是在‘老疤’的地下诊所做的剥离。那段记忆芯片,编号‘夏午’,几经转手,最后落到一个专收‘情感遗物’的私人收藏家手里,溢价……相当惊人。他斟酌着用词,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暗示那价格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
钱不是问题。林小雨的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然而,她的目光却像被强力胶粘住一般,死死地锁在那枚小小的银色芯片上。五年了,多少个深夜,她躺在无菌病房里,听着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脑海中疯狂猜测着母亲当年究竟卖掉了什么。是她曾获得过的某个重要奖项是她年轻时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还是某个她林小雨完全无法想象、关乎母亲整个人生转折的秘密那些猜测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带来隐秘的刺痛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是她,耗尽了母亲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