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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将他引到东厢一间偏僻的客房门前,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一床一桌一凳,陈设简陋得可怜。桌上放着一盏积满灰尘的旧油灯,灯油浑浊,灯芯短得可怜。
客人早些歇息。方伯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从他背后照来,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鬼影。他浑浊的眼睛在方远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冰冷而粘稠,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切记莫要出门,更莫要去西厢。沾了喜气,更要守规矩。否则……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像是痰堵在气管里,后面的话含糊不清,却比清晰的威胁更令人心胆俱寒。
方伯不再多言,佝偻着背,无声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那吱呀的关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仿佛隔绝了外面风雨的同时,也隔绝了所有生机。
房间里只剩下方远一个人。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入骨髓。他哆嗦着,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费了好大劲才点燃桌上那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将更多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随着火苗的晃动而张牙舞爪。这点微弱的光明,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和安全感,反而让这间充斥着霉味和死寂的斗室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那几颗黏腻的喜糖还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糖纸几乎要被汗水浸透。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手,那几颗红色的糖果骨碌碌滚落在地板上,滚进桌脚床下的阴影里,如同几颗凝固的血珠。
方远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上,抱住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方伯诡异的警告、游廊尽头那抹飘逝的嫁衣红影、青石板上那没有脚印的湿痕……所有的一切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思绪,越收越紧。那西厢房到底藏着什么那面铜镜……为什么不能碰那个没有脚印的新娘子……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和寒冷中变得粘稠而漫长。窗外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死寂却更加沉重地压迫着耳膜。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更久,方远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意识也有些模糊。
就在这时,一种声音穿透了风雨的余音和沉重的死寂,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笃…笃…笃…
缓慢,沉闷,带着一种奇特的粘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