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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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日头像烧红的烙铁,悬在光秃秃的树枝丫杈之间,把最后一点残存的绿意也烤得蜷缩起来,奄奄一息。空气沉重而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灼热的砂砾。村口那口被奉为命脉的百年老井,彻底成了一只干涸绝望的眼窝,黑洞洞地凝望着同样焦渴的天空。井壁那些被无数代人绳磨手蹭得油亮的青石,此刻只剩下灰白的干裂纹路。
三儿,看你的了!村长老周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风箱在拉扯。他布满沟壑的脸被晒得通红,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希冀,死死钉在我身上。周围黑压压围拢的村民,一张张焦黄的面孔上,也只剩下对水的原始渴求和对我这外乡打井人近乎孤注一掷的信任。汗水沿着他们枯槁的脖颈淌下,在布满尘土的皮肤上冲出几道泥沟。
我抹了把脸上同样滚烫的汗水,黏腻的触感让人心烦。掌心粗糙的老茧摩擦着皮肤,发出沙沙的轻响。周伯,您老放心,我闷声应道,声音在燥热的空气里显得干巴巴的,没什么分量,挖不出活水,我陈三这招牌就砸这儿了。这话带着点狠劲,更多是说给自己听的。这年头,一口甜水井就是活路,也是我在这片陌生土地上唯一能站稳脚跟的凭仗。我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眼巴巴的村民,最后落在村子西头那片地势略低的荒地。风从那边吹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焦土的凉气。就那儿吧,西坡下头。我指了指。
简陋的井架很快支棱起来,绳索和辘轳发出吱呀呻吟。铁锹铲下去,挖起的土块干硬得像石头,带着一股被烈日反复炙烤后的尘土腥气。我带着两个帮手,闷头往下掘。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酷热和单调的挖掘声中缓慢爬行。日头一点点偏西,把我们的影子在井壁上拉得又细又长。挖了约莫三丈深,手下锹头猛地一震,发出铛一声沉闷刺耳的锐响,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虎口生疼。
啥东西旁边的帮手二牛探过头,汗珠子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滚落。
硬得很。我皱着眉,示意他们小心,用锹头小心刮开覆盖其上的硬土。一块深灰色的、冰冷坚硬的石头轮廓渐渐显露出来。不是常见的山岩,它表面异常平整,触手冰凉刺骨,在这蒸笼般的井底,那寒意竟像活物般顺着指尖直往骨头缝里钻。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们合力清开周围的泥土。一块约莫半人高的石碑完全暴露出来。它形状并不规则,边缘有些残损,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折断过。最令人心悸的是碑面——上面深深镌刻着一个女子的全身像。
刻痕极深,线条流畅得仿佛不是凿刻,而是流动的墨迹凝固而成。那女子身着古意盎然的衣裙,衣袂飘飘,栩栩如生。她微微侧身,低垂着头,看不清完整的容貌,只能瞧见一截弧度优美的下巴,线条流畅得惊心动魄。一只素手轻轻抬起,似要抚弄鬓边垂下的发丝,姿态说不出的婉约风流。可偏偏就是看不清她的脸,那微微低垂的角度,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头发紧的疏离与神秘。石碑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爬满了她的衣裙,尤其是心口位置,一道深而狰狞的裂痕贯穿而过,触目惊心。
邪门……二牛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有些发白,这底下咋埋着个女人像
另一个帮手狗剩也凑近了看,粗糙的手指试探着想去碰触那石刻女子的脸庞,指尖离碑面还有寸许时又猛地缩了回来,仿佛被那冰冷的寒气灼伤。凉得瘆人,跟冰坨子似的。他搓着手指,声音有点发颤,三哥,这……还挖不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