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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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点砸在殡仪馆老旧的铁皮屋顶上,声响密集得让人心头发慌,像无数细小的锤子在敲打一口巨大的空棺材。窗外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偶尔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被雨水冲刷得扭曲模糊的玻璃窗,随即又被更深沉的黑暗吞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的气息:消毒水刺鼻的凛冽,陈年木质家具散发的沉闷朽味,还有一种更幽微、更难以言喻的……属于终结的、尘埃落定的气味。
我,苏毅,蜷在值班室那张硬邦邦的单人沙发里,身上胡乱搭着条洗得发硬的薄毯。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在昏沉的边缘浮沉。连续三晚处理那些积压的文书、安抚那些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只差一点点,就能滑入那片混沌的、暂时忘却疲惫的黑暗。
刺耳的电话铃声猛地炸响,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也刺穿了值班室里凝滞的空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一撞,差点没从喉咙里蹦出来。我几乎是弹坐起来,毯子滑落到地上也浑然不觉。黑暗中摸索到听筒,冰凉的塑料壳紧贴着耳朵。
喂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苏毅吗是我,老陈。电话那头传来馆长陈伯的声音,比窗外的雨更冷,更沉,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寒意,紧急情况。刚送来一个,特殊…非常特殊。需要你立刻处理,就在三号准备间。动作要快。
特殊我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中的混沌,什么情况家属呢三更半夜送来的遗体,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听筒里是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和窗外单调的雨声。然后,陈伯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没人认领。身份不明。关键是…状态…非常不对劲。你去了就知道了。快点!别磨蹭!最后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随即便是干脆的忙音。
嘟…嘟…嘟…
我握着听筒,听着忙音在死寂的值班室里回荡,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激得我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不对劲陈伯在殡仪馆干了一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能让他用非常不对劲来形容的……
没有时间犹豫。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那股不安。起身,啪嗒一声按亮值班室惨白的顶灯。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我迅速套上那件浆洗得发白、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浅蓝色工作服,动作带着职业性的麻利。推开沉重的铁门,踏入连接着各个功能区的狭长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