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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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统统烧掉!尖利亢奋的吼叫穿透火焰的轰鸣,刺得人耳膜生疼。是御史张枭,那个陛下的鹰犬,此刻正站在离火堆不远的高台上,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扭曲如同恶鬼。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狂热,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敢有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钎,狠狠戳在李怀简心上。弃市!族诛!他猛地闭上眼,眼皮滚烫沉重。就在数日前,同样的烈焰,同样的狂嚣,吞噬了他那间小小的、堆满简牍的陋室。他毕生收集、研读、注释的典籍,那些视若珍宝的思想结晶,在衙役粗暴的翻检和狞笑中,被投入了院中临时点燃的火堆。父亲绝望的嘶吼,母亲悲恸的呜咽,族人惊恐的哭喊……那声音至今还在他颅腔内尖啸回荡,与眼前这片焚书火海的轰鸣重叠在一起,震得他神魂欲裂。
李怀简!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将他从血色的回忆中狠狠拽回。
他倏地睁开眼。御史张枭那张被火焰映照得明灭不定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正死死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听闻你尤好那些墨翟奇技淫巧之说好得很!今日,就让你这‘巧匠’,亲手送你那些宝贝‘天工’上路!
两个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扑了上来,冰冷粗糙的大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瘦弱的肩膀,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像一件破败的玩偶,被粗暴地拖拽着,踉跄着推向那地狱般的火堆。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脸上的皮肤烤得剥离。火星飞溅,落在他破旧的葛布深衣上,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带来刺骨的疼痛。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终于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但这点微弱的反抗立刻招致更凶狠的压制。甲士的拳头狠狠捣在他肋下,剧痛让他瞬间蜷缩,眼前阵阵发黑,所有声音都被堵死在喉咙深处。
他被拖到火堆边缘,热浪舔舐着他的脸,睫毛似乎都要被燎焦。一个甲士粗暴地抓起他瘦骨嶙峋、沾满尘土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将一大捆沉重的竹简硬生生塞进他怀里。那简册入手冰凉粗糙,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竹木气息,却与周遭炼狱般的灼热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简册的编绳已经松动,几片竹简歪斜地散开,露出上面一行熟悉的墨字——《天工开物·乃粒·稻工》。
李怀简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些字迹。这是他前世在灰烬与废墟中,于一位墨家故友临终托付的残简上,第一次窥见的篇章。它讲述着稼穑之法,农具之巧,是让生民得以果腹的智慧。他曾如饥似渴地研读,试图复原其中描述的奇妙水车、精妙耧犁……可最终,他未能完成,也未能看到这智慧真正泽被苍生。
丢进去!张枭的狞笑在耳边炸响,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让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和你那点痴心妄想,一起见鬼去吧!
甲士猛地发力,将他连同那捆承载着希望的《天工开物》残卷,狠狠推向那吞噬一切的烈焰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