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不爱吃鱼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目光投向那扇狭小的窗户。窗户很高,靠近天花板的位置,被几根粗壮的铁栏杆分割。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窗下,踮起脚尖,双手死死抓住冰凉的铁栏,拼命把脸挤向栏杆之间的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没有熟悉的街道、树木或天空。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眩晕的、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白色。那白色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雾气,翻滚着,涌动着,吞噬了所有的参照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白茫茫的虚无彻底抹平。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边界。只有白,吞噬一切的白。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胃里翻江倒海,我踉跄着后退几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滑坐到地上。
绝望彻底攥紧了我。没有出路。这个纯白的盒子,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接下来的时间,是在一种麻木的恐惧和强制性的表演中度过的。护士会定时送来食物和水,还有装在彩色塑料杯里的药片——红的、黄的、蓝的,鲜艳得像糖果,散发着淡淡的化学甜味。她们每次出现,脸上都挂着那副永恒不变的、完美的、空洞的笑容。她们会看着你,无声地确认你是否也戴上了同样的面具。
我强迫自己吞咽下那些味道寡淡、如同嚼蜡的食物,强迫自己在那注视下挤出僵硬的笑容,然后当着她们的面,把那些颜色诡异的药片放进嘴里。护士凝固的嘴角似乎满意地加深了一毫米也可能只是错觉。等门关上,我会立刻冲到墙角那个同样白得刺眼的洗手池边,用手指拼命抠挖喉咙,把那些可能掺杂着什么东西的药片连同胃液一起吐出来。呕吐物溅在冰冷的白色陶瓷池壁上,留下刺目的污迹。
白天,会有穿着白大褂、同样挂着完美笑容的医生模样的人来查房。他们会用冰冷的器械检查你的瞳孔、心跳,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昨晚睡得好吗感觉心情愉快吗,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死死盯着你脸上的表情肌肉。你必须微笑,必须点头,必须用尽可能欢快的语调回答很好,医生。任何一丝迟疑、皱眉、语气低落,都会引来他们更长时间的审视,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检查你灵魂深处是否藏着一丝不完美。
那个与我同病房的17号男人,像个无声的幽灵。他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除了必要的、被护士指令驱动的缓慢移动。他吃饭时,脸上那巨大的笑容会让咀嚼的动作变得极其怪异和艰难,食物碎屑常常从无法完全闭合的嘴角漏出,但他毫不在意。他睡觉时,姿势僵硬地平躺着,即使在黑暗中,借着窗外那片诡异白光透进来的微光,我依然能看到他嘴角那道咧开到耳根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像一个永不闭合的伤口。那笑容,连在无意识的睡眠中都未曾松懈分毫,仿佛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了无法剥离的诅咒。
恐惧像霉菌,在死寂中疯狂滋长,啃噬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每次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轻柔到诡异的脚步声和钥匙串细微的叮当声,我的心脏都会瞬间提到嗓子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必须立刻、马上、在门打开之前,把那个该死的、撕裂般的笑容挂在脸上!无论前一秒我是在无声地流泪,还是被恐惧攥得无法呼吸。我的脸颊因为反复的剧烈拉扯而持续酸痛,甚至有些麻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服药、吃饭、检查、强颜欢笑的无尽循环。直到那个声音,撕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尖锐、凄厉、饱含着人类最原始的绝望和痛苦,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捅进了这层凝固着虚假微笑的油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