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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年的消息如潮水般涌来: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我们去吃你最爱的那家日料,你说过要带我去的求求你接电话。最新一条附带了转账记录,数额后面跟着七个零,备注栏写着画廊启动资金。而苏远的讯息则带着小心翼翼的温度:我在地铁站A口,带你去看民宿新刷的墙绘。
林婉清蜷缩在角落,望着车窗倒影里自己扭曲的面容。结婚七周年那晚,她也是这样蜷缩在沙发上,守着渐渐冷掉的烛光晚餐,看着手机屏幕从明亮到熄灭。那时她还会为他找借口:可能是真的忙,如今想来,那些被应酬填满的夜晚,何尝不是将他们的感情一寸寸凌迟。
地铁报站声响起,林婉清机械地起身下车。深秋的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脸上,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高跟鞋磨破了脚后跟,血珠渗进丝袜,在路灯下泛着暗红的光。路过一家便利店,橱窗里倒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眼角的泪痕混着睫毛膏晕染成青黑色,黑色连衣裙的裙摆沾着泥点。
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突然亮起,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隔着玻璃朝她招手:姑娘,进来坐坐吧,外面冷。林婉清鬼使神差地推开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惊飞了趴在货架上的小飞虫。老太太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瓷杯边缘还带着淡淡的茶垢: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每次加班晚了,也爱来我这儿躲清闲。
姜茶的辛辣顺着喉咙滚进胃里,林婉清盯着杯底漂浮的姜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哭出声。老太太默默地递来纸巾,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婴儿般有节奏地晃动。这一刻,林婉清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也是这样守在床边,用凉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母亲的视频通话。林婉清慌忙擦去眼泪,调整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接通。画面里,母亲的白发又多了几根,身后的墙上原本挂着她和陈永年的婚纱照,如今只剩下一块淡淡的方形空白。清清,回家住几天吧,你爸种的桂花又开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别在外面硬撑着。
挂断电话后,林婉清在便利店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空洞,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她想起苏远描绘的民宿蓝图,地中海风格的拱门、种满多肉的阳台;又想起陈永年保险箱里的诊断书,那些被他藏在成功面具下的脆弱与挣扎。这两个男人,一个试图用未来编织美梦,一个想用过去挽回残局,而她却在撕裂的记忆与虚幻的憧憬间找不到落脚点。
走出便利店时,苏远的车正停在马路对面。他撑着伞快步走来,西装肩膀处洇出深色的水痕,显然已经在附近找了很久。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握住林婉清手腕的手有些冰凉。车上放着她喜欢的钢琴曲,副驾驶座摆着一束沾着水珠的白玫瑰,卡片上写着:所有未完待续,都值得重新开始。
车子停在一栋老洋房前,苏远牵着她走进潮湿的楼道。三楼的铁门推开,满墙的手绘瞬间映入眼帘——是她大学时期未完成的系列作品《城市边缘的孤独者》,每一幅都被精心装裱,墙角还摆着当年她最爱用的樱花牌颜料。我找了好久才联系上你的导师,他把这些草稿都保存着。苏远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工作室。
林婉清的指尖抚过画布上斑驳的笔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和苏远在画室通宵画画,饿了就分食一包泡面,困了就靠在对方肩头打盹。而陈永年,第一次走进她的画室时,皱着眉头说:这些画能当饭吃此刻,两种截然不同的过往在脑海中激烈碰撞,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