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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水脉
高邮湖畔的芦苇荡里,老匠人王师傅蹲在新造的链式水车旁,吧嗒着旱烟摇头:自古水往低处流,你这水车偏要让水往高处爬,不是违背天理吗他用凿子敲了敲木轮,发出沉闷的响,再说这轴承,泡在水里不出半月就得烂,你那桐油桑皮纸,能顶什么用
林牧蹲下身,用葫芦和棉线做起了演示:王师傅您看,这棉线就是竹筒,葫芦就是轴承。水顺着棉线往上爬,不是违背天理,是借了水的‘脾气’——它们喜欢黏在一起,只要给个引子,就能往高处走。他蘸着湖水在石头上画轴承结构,桑皮纸浸过桐油,比牛皮还坚韧,您老船上的补丁不也这么补吗
王师傅眯起眼:你咋知道船家的法子
在扬州时,见老船工补渔网,顺手学的。林牧笑了,咱们种地的人,不就该多跟各行各业的人学吗您老做了三十年木工,这水车的榫卯结构,还得靠您来把关。
老匠人哼了一声,烟袋锅在石头上磕了磕:算你会说话。不过先说好,这水车要是散了架,老子可不管!嘴上这么说,手下却开始调整木轮的角度,木屑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袖口上,像撒了把碎金。
接下来的三个月,林牧的靴底磨穿了三双。在采石矶测水流时,他差点被急流卷走,是江雪拽住他的腰带,两人浑身湿透地爬上岸,相视而笑;在滁州山涧搭建第一架链式水车时,他亲自下到齐腰深的水里,指导匠人安装轴承,上来时腿上被碎石划出道道血痕,却顾不上疼,只盯着木轮是否能顺畅转动。
张老汉的孙女小穗儿染上风寒,咳嗽得吃不下饭。林牧想起实验室的笔记,将稻壳烧成炭粉,混着蜂蜜给她服下:稻壳能祛湿,蜂蜜润喉,试试三天后,小穗儿抱着陶碗来找他,碗里盛着稠稠的米汤:稻仙哥哥,甜!她的小脸终于有了血色,发间别着用稻叶编的小风车,跑起来呼呼作响。
当第一架链式水车在玄武湖通水时,李昪带着满朝文武前来观礼。木轮转动的吱呀声中,清水顺着竹渠流入旱田,百姓们跪在泥地里,用手掌接住水流,仰头痛饮。张老汉捧起湿润的泥土,凑到鼻尖闻了又闻:多少年了,没闻见这么香的土味儿!
江雪站在林牧身侧,水图被风吹得哗哗响:七十二处陂塘,三十六架水车,江淮的水脉,算是活了。她望着远处连成一片的绿田,忽然轻声说,你知道吗司天监的老头儿们说,你是紫微星下凡,专门来救这乱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