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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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卫东是被煤烟呛醒的。
后槽牙还残留着止痛片的苦味,他盯着斑驳的天花板愣了足有半分钟,直到窗外的广播喇叭开始播放《东方红》,才确认自己真的回到了1970年。二十平米的小屋里,搪瓷缸子上的红双喜还带着茶垢,五斗柜顶摆着蒙黑纱的相框,玻璃板下压着的劳动模范奖状已经卷了边。门后挂着的蓝布工装还带着机修车间的机油味,他伸手摸向枕头底下,果然摸到了原主藏着的牛皮纸信封——边角磨得发毛,邮戳上的日期是1960年5月12日。
水房传来铁桶磕碰的声响时,林晓芬正倚在门框上啃青萝卜。这女人总爱把两根麻花辫甩得像鞭子,今天特意换了件掐腰的碎花衬衫。卫东哥,昨儿说的那事儿你考虑得咋样了她吐掉萝卜皮,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门板上划拉,我爹可说了,三转一响少一样,街道证明都开不出来。
陈卫东用搪瓷缸子接热水,看着白雾在晨光里升腾。上辈子在古董行练就的眼力让他注意到林晓芬腕子上的新手表,上海牌,表链第三节的划痕和机修车间王主任那块对得上号。晓芬啊,他吹开水面漂浮的茶梗,听说西郊农场缺个炊事员,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尖利的笑声打断。陈卫东你装什么蒜!林晓芬突然扑上来扯他衣领,指甲在锁骨上抓出血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着那个老东西的信封!当年你妈抱着它跳了松花江,现在又想拿来害我她的瞳孔在逆光中收缩成针尖,陈卫东闻到了她头发里劣质头油的酸味。
走廊尽头传来胶底布鞋的踢踏声,陈卫东顺势抓住林晓芬手腕往门框上磕。上海表表盘应声碎裂时,王建军正好抱着饭盒拐过楼梯角。东子!你这是...戴眼镜的青年倒退半步,饭盒里的二合面馒头滚落在地。陈卫东瞥见他蓝布衫第二颗纽扣缠着的红丝线——和上周车间失窃案里那捆被剪断的铜线颜色一致。
没事儿,晓芬帮我修表呢。陈卫东松开手,看着女人蹲在地上捡表针时颤抖的后颈。晨光透过公共厨房的油毡顶棚漏下来,在王建军镜片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走廊尽头突然爆发出哭嚎,林晓芬她娘举着断了齿的桃木梳冲过来时,陈卫东已经锁上门。他听着外头的叫骂声,从五斗柜最底层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张工业券——正好是买台缝纫机的数。
筒子楼外的白杨树沙沙作响,陈卫东摸出那个泛黄的信封。邮戳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深褐色,但北大荒建设兵团几个红字依然鲜艳得刺眼。他突然想起昨夜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漫天风雪里有个扎绿头巾的姑娘跪在麦垛旁,冻僵的手指还攥着半块烤土豆。
隔壁刘婶拍门喊他去街道办接电话时,陈卫东正往军绿挎包里塞最后一件绒衣。总机转接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妹妹卫红在电话那头抽鼻子:哥,妈留下的绒裤我补好了,你带着...他突然听见背景音里继母压低的咳嗽声,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