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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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渊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网膜上残留的现代图书馆白炽灯光斑尚未消散,鼻腔却先被一股陈年老木与霉味混合的浊气撞得生疼。他踉跄着扶住桌角,指腹触到斑驳的木纹——那是张虫蛀严重的槐木书桌,桌面凹痕里积着半寸厚的墨灰。抬眼望去,四面土墙上贴满泛黄的八股文习作,窗棂漏进的细尘在斜光里浮沉,像极了他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明代私塾复原场景。
这是......喉间泛起铁锈味,他惊觉自己竟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襕衫,袖口磨出的毛边刺着腕骨。原主记忆如碎玻璃般刺入脑海:陈渊,凤阳府怀远县人,县试第一的寒门秀才,三日前背着半袋粟米徒步百里赴应天府乡试,借住在城西破落学舍,因交不起文会贽见礼,被本地士子视为笑柄。
咚地一声巨响,雕花木门被踹开。六个锦衣少年鱼贯而入,最前头的胖公子摇着撒金折扇,腰间羊脂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陈渊认出这是南京通判之子李富贵,昨日在贡院外见过,此人左眼角有颗朱砂痣,此刻正随着他的冷笑微微颤动。
哟,这不是画地图的穷酸鬼吗李富贵拖长音调,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富贵闲人四个金粉大字晃得人眼花。他逼近两步,陈渊嗅到对方身上浓郁的沉水香,与学舍里的霉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听说你昨晚在墙上画了个什么劳什子舆图怎么,想靠泥巴点子巴结考官
哄笑声中,一个瘦脸书生挤到前排,指尖戳向陈渊肩头:我等在聚贤楼吟诗作赋时,你怕是在啃窝头吧瞧瞧这衣裳——他突然伸手一扯,陈渊右袖刺啦裂开道大口子,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臂。这补丁针脚,比我家狗啃的还乱!
周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陈渊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见李富贵身后站着个灰衣老者,腰间挂着贡院腰牌,正是昨日监考的吏员。原主记忆里,此人总在考场后巷与考生私语,此刻正用眼角余光瞥向自己,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诸位说完了陈渊听见自己的声音竟意外平稳。他转身走向书桌,从笔筒里抽出半截炭笔——笔尖早已被磨得秃钝,却在触到墙面时突然变得流畅。前世研究明史时烂熟于心的《皇舆全览图》细节如潮水般涌来,他手腕翻飞,岷山、长江、钱塘江口依次在灰墙上浮现,甚至连崇明岛新生沙洲的轮廓都分毫不差。
这......这是《大明田亩舆图》有人倒吸冷气。陈渊眼角余光看见李富贵的脸色由红转白,折扇握柄处青筋暴起。他故意加重笔触勾勒出凤阳府地界,指尖在怀远县三字上顿了顿——那里有原主记忆中坍塌的土坯房,和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饼。
夜更深了。陈渊摸着黑走向茅厕,木屐踩过积水的石板路,发出嗒嗒声响。路过东厢房时,门缝里漏出的烛光突然晃了晃,他本能地贴紧墙根。......《春秋·僖公篇》第三题,切记切记。是李富贵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放心,这次卷子由我亲自批,只要你......另一个声音低得像蚊子,却让陈渊瞳孔骤缩——那是今日在场的灰衣吏员。
他屏住呼吸,悄悄凑近门缝。透过竹帘缝隙,看见李富贵正将一锭白银推过桌面,吏员伸手去接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朱砂痣——与李富贵眼角那颗竟一模一样。陈渊心中剧震:原主曾听人说过,这吏员是李府远亲,却不想竟明目张胆到在学舍内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