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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示器突然黑屏,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声骤然放大。林小满看着自己映在黑屏上的脸,额角还粘着拍摄时的碎钻亮片。那些被她小心切割的生活碎片正在数据流里疯狂增殖重组——美妆视频里的北欧风客厅,其实是美食账号合作方的样板间;情感问答中朋友的故事,藏着探店视频里常客的背影。
用B方案。她咬开第二颗润喉糖,铁锈味在舌尖漫开,启动所有账号的预设危机话术,给核心粉丝群发定向问卷,重点安抚25-35岁女性用户。键盘声重新响起时,林小满摸到抽屉深处的药盒。铝箔板凹下去两格,上周新开的抗焦虑药还剩下四粒。三个月前医生开的诊断书压在下面,过度换气综合征的字迹被咖啡渍晕染成褐色。
窗外闪过车灯,暴雨中隐约传来救护车鸣笛。陈悦突然小声啜泣,沾着眼线液的手背抹过脸颊:小满姐,食记账号掉粉两万了......实习生面前的屏幕上,粉丝数正以惊人的速度下滑,某个熟悉的ID在评论区刷屏:所以周三去居酒屋写小说的帅哥也是剧本取关了。
林小满猛地站起来,发尾扫过显示器边缘的便签墙。泛黄的便利贴簌簌飘落,最上面那张写着三年前的备忘录:账号人格化实验:美妆(精致利己)、美食(温暖治愈)、情感(理性通透)。而现在,三个虚拟人格正从数据茧房里破壳而出,用她藏在细节里的血肉反噬创造者。
启动线下应急通道。她抓起工牌往安全门跑,感应灯随着脚步声逐盏亮起,联系短视频基地的保安队长,现在就去清理公司楼下那些自媒体——尾音卡在喉咙里,玻璃门倒映出楼下的景象:十几把透明雨伞像毒蘑菇般绽放在雨夜里,手机镜头齐刷刷对准21层亮灯的窗户。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陌生号码,归属地上海。她划开接听键的瞬间,变声器处理过的机械音刺入耳膜:林小姐,三个账号的IP溯源比想象中容易呢。电流杂音里混着古怪的旋律,是她上个月在情感账号推荐的晚安曲。
冷汗浸透后背时,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到01:30。林小满突然想起今天本该是账号人格化实验三周年纪念日,而此刻电梯间的广告屏正在轮播MCN机构创始人顾明城的访谈片段。男人冷冽的嗓音切开雨夜:所谓多账号运营,本质是制造人格分裂的幻觉......
她转身撞进器材室,反锁门的瞬间瘫坐在道具堆里。三脚架上的GoPro闪着红光,无意间录下她扯掉假发片的模样。黑色长发散落的刹那,美妆博主@满月、美食博主@小满食记、情感博主@深夜信箱终于在现实世界合而为一,而镜子里的女人正在徒手撕去嫁接睫毛,露出本来的瞳色。
峰会签到处的人造革座椅还残留着前一位嘉宾的体温,林小满把参会证翻到背面,金属别针在新媒体年度论坛的烫金字上划出细痕。投影仪在幕布投下冷蓝光束,顾明城的声音像手术刀剖开会场:当博主把人格拆解成数据模块,观众接收到的只能是工业糖精。
她蜷在倒数第二排的阴影里,黑色西装裹到锁骨,鼻梁上架着茶色墨镜。这是账号危机后的第七天,美妆账号停更,食记评论区仍躺着三万条骗子指控,只有深夜信箱还在定时推送自动回复——用她亲手写的代码,模仿自己三年前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