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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慧兰低头给小雨擦嘴,露出后颈一颗朱砂痣。林秋生想起离婚后某个雨夜,他醉倒在纺织厂后巷,看见这颗红痣在路灯下一晃而过,苏慧兰撑着油布伞给上夜班的工友送饭盒。
两个月。她突然开口,抽出被攥得发红的手腕,要是再赌钱...话没说完就被走廊的喧哗打断。穿劳动布工装的青年冲进来,袖口沾着机油:林师傅!厂里那台德国机器冒黑烟,张厂长说要拆了你的技工证!
林秋生抓起椅背上的深蓝工装,金属纽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经过苏慧兰身边时,他嗅到妻子发间蜂花洗发精的茉莉香,混着女儿身上的痱子粉味。这种味道在他后来三十年的每个深夜,都从记忆深处泛上来,比二锅头更烧喉。
机械厂大院里停着十几辆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军绿色水壶。林秋生跟着工友跑进车间,看见那台价值二十万外汇券的滚齿机正在喷吐黑烟,几个技术员围着德文说明书抓耳挠腮。张厂长在骂门卫老李不该放野猫进来,唾沫星子溅在中山装前襟。
给我三小时。林秋生扯过图纸,铅笔在空白处飞速勾画。前世在香港工程师维修时,他蹲在旁边递工具偷学了半个月。笔尖沙沙划过纸张,他标注出轴承座的角度误差,修改了液压系统的压力参数。车间顶棚漏下的阳光里,铁屑像金粉在飞舞。
当机器重新发出平稳的轰鸣,张厂长拍在他肩上的力道几乎让人趔趄。好小子!下个月广交会的样品就指望...话音未落,厂办秘书举着电报冲进来:厂长!港商说三天后要来看试机!
林秋生抹了把额头的机油,看见车间窗外的泡桐树正在落花。淡紫色的花瓣飘过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红色标语,落在苏慧兰给他纳的千层底布鞋上。前世港商来考察时因为机器故障取消订单,直接导致机械厂三年后被外资收购。而现在,命运齿轮开始转向。
下班铃响时,林秋生从工具柜底层摸出个铁皮盒。里面塞着皱巴巴的粮票和五张十元大团结——这是他藏了半年的私房钱,原本打算凑够一百块去华侨商店买走私电子表倒卖。现在这些纸币还带着油墨味,第三套人民币的纺织女工头像在暮色中微笑。
虹桥百货的玻璃柜台前,他指着红色天鹅绒上的银壳手表:要十块电子表,香港来的那种。售货员狐疑地打量他沾着机油的工装,直到他亮出机械厂工作证。表盘在夕阳下泛着廉价的七彩光,表带残留着海运集装箱的铁锈味。
次日清晨的纺织厂门口,女工们的确良衬衫像一片流动的玉兰花。林秋生蹲在法国梧桐下铺开塑料布,电子表排成两列。当第一个烫波浪卷的女工用三个月工资换走两块表时,他摸出兜里的橘子味水果糖,塞给盯着糖果摊流口水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