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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口传来流浪歌手的吉他声,变调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混着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在夜色中撕开一道裂缝。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他正咬下第二口面包。红豆沙黏在牙床上,甜得发苦。振动波顺着大腿骨传上来,与四小时前银行ATM机的震颤频率重合。面包袋从指缝滑落,跌进路面积水里。霓虹倒影在油膜上扭曲成彩色漩涡。
远处写字楼的LED巨幕正在播放珠宝广告,模特颈间的钻石项链突然炸裂成无数光点。陈默踉跄着扶住路灯杆,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去年冬天,母亲用皲裂的手往灶膛添柴时,铁钳子碰在砖沿上的声响。路灯柱上层层叠叠的小广告正在剥落,无痛人流的痛字只剩半个病字旁,在夜风里簌簌发抖。
手机持续震动着,像颗卡在胸腔里的机械心脏。锁屏界面上,6个未接来电和23条未读信息正在吞噬所剩无几的电量。积水中的霓虹突然暴涨,他看见自己裂成无数个苍白的碎片——穿校服的他蹲在菜市场数硬币,穿沾满颜料衣服的他蜷缩在出租屋画图。
地铁通道传来流浪歌手的破音箱轰鸣,失真的《海阔天空》混着列车进站的呼啸,将钻石爆裂的余震推向高潮。陈默摸索着去掏哮喘喷雾,铝箔药板不知何时从口袋滑出,银色的药片在积水中漂浮,像微型救生筏载着母亲掉落的白发。
广告屏切换成婚纱摄影的瞬间,整个城市的灯光突然暗涌。橱窗里的假人模特开始转动脖颈,塑料关节发出干涩的咔嗒声。陈默看见十八岁的母亲在玻璃深处微笑,她身后是1998年暴雨中的油菜花田,被闪电照亮的雨丝如同悬空的输液管。
积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某个穿红雨衣的女孩跑过,胶鞋踩碎了所有倒影。陈默蹲下身去捞水中的药片,却只触到冰凉的水泥地。路灯突然频闪起来,飞蛾的残翅在光影中形成断续的胶片。陈默在明灭间看见自己站在医院缴费窗口前,钢化玻璃上粘着暗红指印。此刻脚边的积水正在倒流,载着面包袋和药片涌向LED屏幕,在广告模特完美的锁骨处汇聚成珠链。
当城市灯光恢复正常频率时,陈默发现自己攥着半包湿透的红豆面包。霓虹在睫毛上凝成冷露,他尝到比防腐剂更苦涩的味道——那是童年暴雨夜漏进铁皮屋的雨水,混着母亲藏在枕头下的止痛片味道。远处传来环卫车播放的《致爱丽丝》,洒水车正将路面所有倒影冲进下水道,包括那个曾经根阳光哦年轻人。
记忆像倒灌的潮水涌来。离家那日晨雾未散,母亲把缝着平安符的布包塞进他怀里,蓝布衫袖口磨出的毛边扫过他手背。城里东西贵,该花就花。她转身去喂鸡,背影单薄得像片枯叶。父亲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终究什么也没说。
此刻广告屏的蓝光顺着脊椎往下淌,刺痛感与三个月前暴雨中的探照灯如出一辙。陈默望着橱窗里自己的多重倒影,发现每层玻璃都困着不同时空的自己——穿褪色校服的少年在田埂上奔跑,初到城市的新人在脚手架间抬头,而现在这个攥着存折的人,瞳孔里漂着缴费单的浮水印。
存折上的数字在眼前跳动3276.42。要几十万的彩礼。媒人前天在电话里咂嘴的声音突然刺破耳鸣,陈默脸上掠过一丝凉意,那是老家屋檐下垂挂的冰凌融化的触感。霓虹灯牌投射在存折的数字上,小数点突然扭曲成黑蚁,正啃食着墨迹未干的诊断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