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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宣和二十七年的冬,似乎比往年都要冷得彻骨。凛冽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敲打在窗棂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无助的哀鸣。我裹着厚重的白狐裘,蜷坐在烧得正旺的炭火盆边,指尖却依旧沁着冰凉,仿佛怎么也捂不暖。这种寒意,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与窗外枯枝上凝结的、闪着幽光的霜,一般无二。
我的夫君,沈修竹,那个曾经名动京华、被誉为芝兰玉树的探花郎,那个曾让我一眼万年、从此深陷情网的男子,此刻正静静躺在里间那张沉重的雕花拔步床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太医来了又走,每一次都是紧锁眉头,留下几句尽人事,听天命的叹息,摇着头,带着满身的无奈离去。他们带来的,除了更多的药材,便是更深的绝望。
他昏迷已经三天了。三天前,当那辆蒙着灰尘、带着边关风霜的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时,我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被小心翼翼地抬下来,那一身曾象征着荣耀与威严的银色戎装,早已被干涸的、暗红色的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貌,破损不堪。他的脸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宣纸,薄唇紧抿,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紧闭的眼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以及眉宇间那股即使在昏迷中也未曾消散的清冷傲气,还在倔强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守在他床边,借着昏暗的烛光,描摹着他清瘦的轮廓,我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回许多年前,飘回那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午后。
那年我刚满十五岁,及笄不久,还是相府里那个不谙世事、娇憨烂漫的嫡女林婉。父亲在后花园设宴,名为赏花,实为各路青年才俊提供一个结交的机会。我耐不住前厅的拘束,偷偷溜到后园,想寻个清静。就是在那里,隔着一丛盛放的芍药,我第一次见到了沈修竹。
他并非那些锦衣华服、谈笑风生的世家子弟。他穿着一身洗得微微发白却干净整洁的青布长衫,身姿挺拔如松,静静立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之间。周遭是喧嚣的人语笑声,是馥郁的花香,是明媚的春光,可他仿佛自成一个世界,眼神淡漠地垂着,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他清冷出尘的气质,竟比满园的繁花还要夺目。
我躲在太湖石砌成的假山后,心跳得如同擂鼓,脸颊也莫名地发烫。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像是春日惊蛰的细微声响,却足以撼动我整个少女的心房。我甚至不敢多看,怕被他察觉,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描摹他清隽的侧影。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父亲偶然赏识的寒门士子,才华横溢,却家境贫寒。父亲爱才,特许他入府,与其他世家子一同接受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