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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标本
手机在钢化玻璃桌面上疯狂震动时,林晓芸正在直播间骂街。荧光屏把她眼下的青黑映得发蓝,购物车界面还挂着昨晚刚抢的AI题库会员,标价8888的弹窗像块烙铁,烫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花八万补奥数怎么了她攥紧电容笔,屏幕上的美颜滤镜都遮不住眼底的血丝,中考数学考六十,这叫教育公平吗弹幕立刻涌来成片的废物家长,有个带V的教育博主甚至开麦：鸡娃前先看看自己是不是凤凰基因,没那脑子就别硬挤重点中学——
砰一声,充电线被踢到桌角。林晓芸回头就看见儿子小宇正蹲在地板上,拿平板搭积木似的堆代码。十六平米的客厅被投影分割成两半,左边是她骂战正酣的直播间,右边悬浮着AI教师生成的《学习效能报告》,红色进度条在社交能力一项上狠狠扎了个洞。
ERROR：社交值不足,建筑坍塌。机械女声在天花板炸开时,小宇搭的像素学校正从中间裂开。林晓芸看见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藏蓝校服袖口滑下来,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茧——那是握笔姿势不对磨出来的,上周家长会老师刚指着体检报告说这孩子手指发育滞后于同龄人。
又在玩这些没用的她膝盖撞开折叠桌,充电器电线缠住脚踝,明天就要植入防沉迷芯片了,你能不能——话到半截卡住,床底露出半截硬壳封面,是她上周没收的《昆虫图鉴》,此刻正被小宇用脚尖往阴影里踢,书页间飘出半张碎纸,边角还留着奥数竞赛优胜奖的烫金字。
直播间传来刺耳的提示音,教育博主正在抽奖：送价值三万的AI一对一课程,仅限中考前五十名——林晓芸猛地关掉投影,满墙的数据流突然消失,老式工人新村的墙皮在灯光下泛着潮气,电子屏广告的蓝光从窗外渗进来,在剥落的墙面上爬成机械蝴蝶的形状。
这是2026年4月,AI教师上岗倒计时72小时。楼下的公告栏早被职业技能再培训的传单贴满,林晓芸上个月刚把父母留下的缝纫机抵了补习费,现在每次打开冰箱,那些红底白字的电工/月嫂速成班就像贴在她脑门上,和房贷账单的数字重叠成一片。
小宇的平板还在响。她瞥见屏幕角落弹出条消息：您孩子的游戏皮肤‘机械凤蝶’消费成功,合计1280元。指节捏得发白,她突然想起今早翻到的家庭账本,伙食费那一栏已经连续三周低于两千,而儿子上周刚说学校的午餐有虫子——现在想来,说不定是真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