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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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井底传来低沉的嗡鸣,似闷雷在地底滚动。王财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看见井水开始逆时针旋转,形成半人高的漩涡。旋涡中心,九点金芒依次浮现,赤金龙王的龙角顶开水面,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孽障！苍老的声音震得众人耳膜发疼,从井底直透云霄。王财的家丁们扑通跪倒,玉簪金钗散落一地。
一位银髯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他身着月白道袍,手持桃木拂尘,足踏芒鞋,踏着井沿的青苔款步而来。拂尘扫过之处,青苔如受惊般蜷缩,现出蜿蜒的九龙纹。贫道云游至此,恰逢龙脉觉醒。他嗓音如古井泉水般澄澈,此井乃九龙聚会福地,贪心者必遭天谴。王财的玉冠咔嚓断裂,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石板上扭动,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人群渐渐散去,张宇扶着老者的手臂,指节上还嵌着石屑。李福蹲在井边,用井水冲洗扁担上的泥渍,水面上漂浮着碎金般的反光。老者突然拾起一片井草：此草名龙须草,泡茶可通经络。他将草叶塞进李福手里,日后每月初三、十六,井水会凝结龙涎霜,皆是天赐福泽。
此后,榆次城的晨雾里多了道奇景。李福的水桶上总飘着层乳白的霜花,张宇在书房研墨时,常能嗅到龙涎香。城中孩童都知道,每月初三、十六的子时,井边会聚起银辉。那晚,张宇推开窗时,正看见李福跪在井边,额前的白发沾着霜花。九条银龙自井中腾起,在月色中穿梭,鳞片反射的光在老人脸上跳跃,宛如流动的星河。
老者临走前赠予李福的龙须草,被插在水桶边的陶罐里,长成一丛盈尺高的绿瀑。有年大旱,井水突然翻涌起金芒,李福按老者的嘱咐撒下龙须草,瞬间化作九道金链冲天而起,引得乌云蔽日。甘霖落地时,李福看见张宇在巷口撑起油纸伞,伞骨上攀着刚长出的龙须草,绿意盎然。
岁月如井水般静静流淌。李福的背驼得更厉害时,张宇已戴上进士冠。新任县令上任那日,命人用青石板封了古井。当封井锤砸下时,井底突然腾起赤金龙影,龙吟声惊飞满城乌鸦。县令的官轿被掀翻在地,金漆雕花的轿顶散落一地。惊魂未定的县令爬起来时,正看见李福挑着水桶缓步走来,桶沿挂着两串龙涎霜,晶莹得像刚从月宫摘下的玉露。
如今,榆次人仍会在每月初三、十六的子时聚在井边。孩子们把耳朵贴在井沿,听着九条龙在井底游弋的轻响；姑娘们对着井水投下绣着鲤鱼的香囊,祈愿嫁得如意郎君；老人们则在井边的皂荚树下摆开棋局,楚河汉界间,总能听见老者临别时的那句话：龙脉福泽,当与民同享。
月光再次洒落井中时,偶尔能看见李福的竹扁担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桶里的龙涎霜随着水波起伏,像是不肯沉睡的星子。而张宇留在井边的那方石砚,墨汁在晨露中化开,晕染出九条游动的金龙,鳞片在晨光中闪烁,恰似当年惊鸿一瞥的神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