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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爱
每当如泣如诉的《二泉映月》旋律如水般潺潺流淌而出,那婉转低回的音符,便宛如一双温柔却又有力的手,轻轻撩拨着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我的心湖瞬间泛起层层涟漪,泪水也总是不受控制地模糊了双眼。这曲调仿佛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总能在不经意间将我一把拽入时光的漩涡,让我瞬间回到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昔。
不知为何,只要一沉浸在这满含悲悯的旋律中,我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五十八年前。那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贫穷如同一团浓重的阴霾,笼罩着每一个角落。树皮被啃得干干净净,野菜挖无可挖,生活的重担沉沉地压在人们肩头,让人喘不过气来,就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成为了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
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我们家仅有三间破旧的土坯房子,像是三位饱经沧桑的老人,相互依偎着。屋顶的茅草东倒西歪,墙壁上布满了裂痕,简陋的篱笆墙歪歪斜斜地围着小院,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毫不费力地将它吹倒。篱笆墙外,经常能看到乞丐来回走动的身影,他们面黄肌瘦,身形如同风中摇曳的枯枝,眼神中满是对食物的强烈渴望,那目光犹如饿狼看到猎物一般,让人心生怜悯却又倍感无奈。
有好几次,趁家中无人,这些乞丐便会偷偷窜进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他们甚至会把掉在地上的米糠仔细收集起来,哪怕只是能勉强填饱肚子的一点残渣剩饭,对他们来说,都如同稀世珍宝一般珍贵。那段日子,家里人整日提心吊胆,母亲总是将仅有的一点粮食藏在最隐秘的地方,可面对这样的困境,却又实在无可奈何。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养了一只小黑狗。它宛如一束温暖而明亮的光,悄然照进了我略显灰暗的童年生活,从此成为我那段艰难岁月里最亲密无间的伙伴。起初,爷爷并不喜欢它,毕竟在那个连人都吃不饱的艰苦年头,多一张嘴吃饭,似乎都成了一种难以承受的沉重负担。爷爷布满老茧的手总是习惯性地将饭食攥得紧紧的,生怕被这小家伙抢走一口。
有一次,家里好不容易分到了窝窝头。那窝窝头粗糙得很,捏在手里还能感觉到硌手。奶奶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窝窝头掰成两半,一半递给爷爷,一半递给我。而她自己,还有父亲和母亲,则只能默默拿起菜团子,那菜团子掺杂着各种野菜,散发着苦涩的味道。我看着手中那来之不易的窝窝头,金黄的色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再看看小黑狗那水汪汪、满是渴望的眼睛,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忍。我轻轻地把窝窝头掰下一块,递到小黑狗嘴边,它立刻欢快地摇着尾巴,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吃完后,或许是饥饿的驱使太过强烈,小黑狗竟又转身跑向爷爷,试图去抢夺爷爷手中的窝窝头。爷爷原本就因生活压力而紧皱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疙瘩,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怒色,他猛地抬起脚,一脚把小黑狗踢了出去。小黑狗发出一声凄惨的惨叫,在空中无助地翻了个跟头,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它不停地呜咽,挣扎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一把锐利无比的箭射中,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我哭喊着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紧紧抱起小黑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我冲着爷爷大声地骂了起来,心中积压的愤怒和委屈如火山般瞬间爆发。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父亲,他几步跨过来,不由分说地给了我两记响亮的耳光。耳光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我的脸瞬间火辣辣地疼,仿佛有一团火在脸上燃烧。母亲也在一旁焦急地数落我不懂事,说我不该在这样艰难的时候还顾着小狗,让家里人操心。我满心委屈,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觉得全世界都不理解我对小黑狗那深厚的感情。只有奶奶,她心疼地把我护在身后,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一边轻声安慰我：孩子,别难过,奶奶知道你心疼小狗,但是爷爷也是没办法,日子苦啊……
从那以后,一连几天我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始终不搭理爷爷。每当看到爷爷,我就会扭过头去,心中的埋怨如同藤蔓一般,在心底肆意生长,越长越茂密。我甚至会在爷爷经过时,故意把小黑狗抱得紧紧的,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不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黑狗在我的悉心照料下逐渐长大。它变得强壮而勇猛,原本瘦弱的身躯如今肌肉紧实,一身油亮的黑毛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宛如黑色的绸缎。它还学会了很多本领,只要我轻轻呼唤,它就会迅速跑到我身边。自从小黑狗一天天长大,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即使家中无人,那些乞丐再也不敢越过篱笆墙了。只要小黑狗往院子里一站,它那威严的模样和警惕的眼神,就足以让乞丐们望而却步,仿佛它就是小院的忠诚卫士,守护着我们的家。有时,它还会在院子里巡逻,一旦发现异常动静,就会立刻发出低沉的吼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