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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最深处挂着件寿衣,前襟口袋里装着张全家福剪纸。粗糙的剪影能看出父亲把自己那部分镂空了,母亲和我的轮廓用红纸衬着,背面写着:这样暖和。
黎明时分,大黄狗引我来到荒废的晒谷场。石碾下埋着陶瓮,里面装满父亲三年来写的日记。那些写在烟盒、化肥袋甚至树叶上的字迹,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妮子宿舍亮灯到子时,怕是功课重,托食堂刘婶熬了参汤
见妮子与男同学说笑,既欢喜又心慌,躲在梧桐树后抽了三袋烟
城里雾霾伤肺,采了枇杷叶制成润喉糖,放在宿管处谎称快递
最后一页夹着枯萎的合欢花,墨迹在花瓣上晕染开来:今早咳血,该去陪桂枝了。只是舍不下妮子,她枕头下的枣花馍还没放呢。
我抱着陶瓮瘫坐在合欢花田里,忽然注意到每株花根都系着玻璃药瓶。褪色的标签显示是抗抑郁药物,用药人姓名栏赫然写着李大山,开药日期从母亲葬礼次日开始延续了整整七年。
暮色四合时,我在东南坡找到父亲最后的秘密。合欢树洞深处藏着个铁盒,母亲少女时代用的红头绳捆着四十九封信。从我被孕育那日写到父亲生命最后一刻,每封开头都是:给我未曾谋面的孙儿。
最末那封信的墨迹被雨水晕开,父亲在弥留之际写道:若你妈妈问起,就说外孙女的眼睛像星星。若妮子问起,就说......就说后山的野樱桃熟了,今年酿的酒格外甜。
夕阳把合欢花染成血色时,我终于在树洞最深处摸到冰凉的小药瓶。瓶身贴着的处方签上,父亲用最后的力气写下:不哭,妮子,爸妈都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