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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起乡土,心系远方——乡村教育的缺失与城之召唤
青柳村的晨雾还未散尽,李大山蹲在老槐树下啃馒头,看自家土墙上新划的痕迹。那是小明用烧火棍刻的山字,歪歪扭扭的笔画像被风吹折的狗尾草,却让他喉间发紧——七岁的儿子总把山字中间那竖拖得老长,说这样就像老家后山上的歪脖子松,能望到云外头的县城。
灶间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六岁的小花正踮脚够陶瓮里的玉米碴,辫梢还沾着昨夜练字时蹭的灶灰。这丫头总学哥哥在地上画人字,说要把一家四口都画进方格子里。可土坷垃地里能长出玉米,却长不出先生和书本。村里唯一识字的刘老汉去年走了,孩子们的学堂就跟着埋进了后山的坟头。
他爹,该去镇上换盐了。王婶的蓝布衫洗得发白,袖口补着三朵歪七扭八的布花,那是小花用碎布头拼的。男人起身时,裤脚带起的黄土落在山字上,像给笔画盖了层薄被。牛车上的盐袋晃啊晃,晃出李大山二十年前的记忆——他曾跟着货郎走到镇小学门口,隔着木栅栏看见穿白球鞋的孩子在石板上写算术,先生用戒尺敲着黑板,声音比山涧的水还清亮。
晌午回家,刚转过村口的老磨盘,就听见小明的哭声。自家土墙上,新刻的学字被人抹了泥,露出底下歪斜的穷字。隔壁张老二的儿子叉着腰笑:念书有啥用你爹还不是得给我家赶牛车!大山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他懂这道理,可当爹的看见自家娃趴在地上用树枝描被毁掉的笔画,心尖子比被牛踩过的麦苗还疼。
夜里,煤油灯芯噼啪爆响,照亮炕席上两张用报纸裁的算术本。小明用铅笔头在5+3的算式旁画了八个土豆,小花则在2×4下面描了八颗红枣。王婶纳鞋底的锥子停在半空:他爹,镇上老李家闺女来信说,城里扫大街都要识字的。男人盯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想起三天前看见的场景:隔壁虎娃跟着爹娘去县城看病,回来后说医院里的机器会说话,护士递的药单像天书,虎娃他爹对着缴费单直揉眼睛。
后半夜起了风,窗棂咯吱作响。李大山摸黑下炕,用竹筒接了半罐雨水——这是小明和小花明天的墨水。月光漫过墙根的山字,他突然想起去年秋收,小明蹲在打谷场上数麦穗,说每根麦芒都是数字,攒够十万根就能换课本。可十万根麦芒晒干了也换不来半本字典,倒是让娃的指尖扎满了刺。
决定是在春分那天落定的。李大山把老黄牛卖给了镇上的屠户,牛蹄踏过石板路的声响,像敲碎了三十年的乡梦。王婶把陪嫁的银镯子塞进红布包,那是她娘临终前塞在她手里的,说遇到难处就当盘缠。小明和小花抱着用报纸裹的识字本,那是他们用三个鸡蛋跟货郎换的,纸页间还夹着干枯的槐花。
离开时,村口的老槐树正在抽新芽。小花突然挣脱爹的手,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座歪歪扭扭的房子,旁边站着四个小人。等我学会写好多字,就给咱家盖砖房。她仰头望着远处的山坳,那里飘着几缕进城的汽车尾气,像给蓝天抹了道灰痕。大山别过脸去,看山脚下蜿蜒的土路,那是祖祖辈辈走了几辈子的路,而他的娃,要在这条路上拐个弯,走向连他都没见过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