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她说她恨大唐,恨大唐的所有人,什么繁华盛世,简直狗屁,那些餐食素位的就位者,坐在高高椅子上,周围人三恭六拜,捡好听的话说,看他的脸色行事,哪知道什么民间疾苦,百姓辛酸,见过吃树根石子吗,见过卖妻鬻子,架锅烹女吗,见过死尸淤河道吗,看看真相,看看百姓,再问问他,是否配为君主,是否配为高官。
绿幽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她说她是扬州人士,七岁那年因为司徒流云贪图她阿娘美貌,想抢去当小妾,她的阿娘自然不从,于是一头撞死,以死明志,阿耶只能拆床板为棺,将母亲葬于门前槐树下,阿耶心中郁结,常年卧病。八岁那年,扬州发大水,饿殍遍野,流尸百里,荒冢新坟,连绵天际,她的阿耶也趁还留有最后一口气,将她托付给了同乡远亲,同乡人原本拍着胸脯发誓,说他一定将她当自家女儿一般看待,阿耶听了这才咽气闭眼。同乡人为她草草埋了阿耶,见她饥不果腹,假意好心带她去酒馆饱食,她信以为真,结果是被这人卖去了青楼,待她察觉时已经晚了,同乡人收了她的卖身钱,还振振有词地说着歪理,说她出去逃荒也是死,不如在这青楼还能吃饱穿暖,不失为一条好路,见她哭哭啼啼,又磕破了头,假母怕她破了皮相卖不上好价,上来就是一耳光,打得她头冒金星,半天才恢复过来,同乡人早就溜了,留下她被左右人架住,她终究是不哭了。
假母就游说她,说只要乖乖的,她就可以住最大的屋,穿最柔的衫,涂最艳的口脂,出门就前呼后拥,喝人伺候,可是绿幽不要,她只要能吃饱饭就行,假母听了立即变了脸,戳着她的额头骂她死倔死倔的,真是下贱骨头,过不来好日子,白瞎了那张脸。假母先是派她去浣衣洗菜打水洒扫,常常饿着肚子做最低贱的活,冬日里水结了冰,十根手指生疮出血,夜里生了病,只能小心捂着嘴巴尽量不咳出声,期望明日天气暖和点了,病就好了,若是不小心打碎碗盏就要被拳打脚踢,整个身子时常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些她都能忍了,直到有一日,楼里一位小娘子丢了只苏绣的帕子,假母想也不想就笃定是她偷的,她知道假母想让她低三下四地求饶,可是她始终不肯,假母打累了骂哑了,见旧招都不好使,便叫人把她关起来,不许再给她吃一粒米,直到她服软。
天灾了,人祸随,她整整饿了五日,整个人弓着身蜷缩在地上,想着是不是扬州下的那场暴雨还在淋漓,不然为何外面白日晴朗,自己却还是要被生生饿死。
可她还不想死,于是,她爬出了那屋,向假母低了头。
于是,假母派人教她软舞,她便学会了《绿腰》,那时,她还天真地想,要是只在楼里卖艺不卖身,凭自己舞艺吃饭,倒也不是不可以。
结果有一贼寇原本烧伤掳掠无恶不作,又发了民难财,来了青楼准备住上一段日子,又向假母提了要求,要个完璧女子,假母见钱眼开,把她的价格卖得高高,她自然决计是不肯服侍男人的,假母假意算了,却一把将她推进了屋,推进了她噩梦的深渊。绿幽拼死挣扎,整个屋子桌椅倾翻,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个恩客身形粗犷,仗着自己是个练家子,像捉雏鸡一般轻易就拿捏住她,然后哈哈大笑,她恨恨地伸头过去想咬掉这恩客的手指头,结果被恩客眼疾手快地躲开,恩客恼羞成怒,揪着她的头发狠狠往床柱上撞,她撞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待她晕了过去,又用她的绿罗裙绑住她的双手,她又哭又饶,可是恩客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她,兴奋盎然地欺在她身上泄恨。
那一夜,可怜她什么都不懂,备受恩客欺凌,床头有她抓的指甲印,枕上有她的泪水,她生不如死,又生不能死,可是她逃不出去,亦是不敢逃,她曾经亲眼瞧见有个小娘子要逃,被假母带着人追了三条街,然后当街打死。这个恩客不分黑白昼夜花样百出地折磨她,见她痛苦发抖,他就愈发亢奋,日子久了,她总算如假母所愿那般认命了,成了青楼里的招牌,夜夜像是尸体一般呆滞地看着这名恩客丑陋的脸,给假母挣了不少银两,假母对她喜笑颜开了好一阵,还破天荒地赏了她一盒粉黛,可惜好景不长,因为绿幽发现自己染上了脏病。
听闻她染了病,假母吓得花容失色,然后大骂她是赔钱货,别的姑娘都没事,怎么就她害了病,然后假母便上上下下封锁住消息,让她搬到空屋去。假母让她住在里,只当她是狗一样,让她穿薄衣、食冷粥,用不要钱的土方子给她治病,可是,她的病不见好,反而愈发加重,她的身上甚至开始出现毒脓,大片皮肤开始溃烂,稍微碰一下,就自行脱落,别说往日绝色容貌,此时的绿幽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送饭的粗使丫鬟见了,惊得打翻饭菜,整个人落荒而逃。
眼见绿幽出现了毒脓,只怕是瞒不住了。假母怕被外人知道楼里有染了脏病的姑娘,坏了生意,便假心假意端来汤药,说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方子,绿幽死都不肯喝,假母便叫人把她的双肩按住,灌她汤药,再趁夜色把她草草裹在席子里,丢在这荒郊野外,让她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