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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段表演的时候,我决定将卡娅的问题提交给厂家,并且没有任何维修建议——卡娅的死机是注定的。我无法维修卡娅,我认为厂家也无法维修,只能听之任之,无非在产品的版本声明中用某种措辞加强可能出现的问题的提示。或者相反,为了便于销售,用某种措辞淡化这种提示。总之,我把问题提交给了厂家,只是为了表明自己已经尽力,其实毫无意义。
我想,任何机器人都无法从上一段落表演中的第一人称轻易切换到这一段落表演中的第二人称,无法理解一个人和自己灵魂的嬉戏,更无法分辨哪个角色是这个人,而哪个角色又是这个人的灵魂——精神科医生更容易做到这一点。如果想要机器人做到这一点,除非是在机器人中安装绑定了意识场的脑单元[1]芯片,但那就不是机器人,而是机器真人[2]了。果真如此,在眼前的情形中便无须麻烦,请真正的人类护士看护阿依拉就行了。
事实上,据我所知,西塞并没有那么热衷于和自己的灵魂嬉戏。西塞可能根本不知道灵魂是什么东西,最多知道意识场……甚至我怀疑,他连嬉戏这个文绉绉的单词究竟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明白……他不过就是黑市中的一个汽车维修工程师而已。根据他生存的需求以及后来的表现来看,说他经常和各种黑道人物进行暴躁的口头冲突或激烈的肢体格斗更准确一些。考虑到他在营养液中度过的少年时代,嬉戏这种行为在他的人生中其实从未出现过。
作为保育人,西塞在营养液中所接受的脑网虚拟教育一定远远逊于我在现实所接受的正规的大学教育,完全不足以让他以阿依拉表演的这种形式进行表达,甚至不足以让他以正常人类的表达形式进行表达……这种情形对于保育人而言司空见惯。保育人的人生总是悲惨的,他们通常拥有奇怪的思维逻辑和难以理解的表达方式。绝大多数情况下,保育人被他们的产业链安排到系统宇宙中度过自己的人生。尽管对于正宗的系统人而言,保育人同样是神的一种,但一定是那种最不可理喻的神,也一定是那种最无须尊重的神,他们的人生不会因此获得多少帮助。
所以,让西塞以令人不解的语言进行抒情,是阿依拉强加给他的。阿依拉接受过足够多的教育,并且接受的是艺术教育,而所有艺术教育正是注重于将最细微的情感进行最极致的夸大,然后以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表达出来,以便于让人们迷失在语义的丛林中……可是,不能不说,我被阿依拉的表演吸引了。
随着越来越多地观看卡娅目光中阿依拉戏剧表演的片段,我逐渐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在这个过程中,我越来越感受到,自己之所以走在这个世界的歧路上,觉得前方除了荒野一无所有,正和我迷恋于阿依拉复古而又令人迷惑的表演的原因暗相契合:我似乎不应该是现在的一部分,而应该是历史的一部分。
艾达:(平静地看着西塞)风中的哨音,尖锐而悠远,叩你的心弦,又倏忽而去,不让你细细琢磨,只留下一片迷茫。你抬起眼,望着天空,眼神中空无一物。你握紧拳头,砸向虚空,虚空中无处受力。你如石崖下的神,挣不出身子,看不到希望。我不了解你的经历,但我明白你的挣扎,那挣扎正如我的挣扎。我已停止我的哀叹,因为哀叹毫无意义。我已准备好我的战斗,因为战斗才能改变不公。而你,沉溺于你的过去,习惯于你的绝望。我必须给予你力量,我必须给予你希望,我已为此迈开我的脚步,命运将我送到你的身边。你将为我而改变,但你将为自己而奋斗。
正如命运将艾达送到了西塞身边,命运也将阿依拉送到了我的身边。不同的是,西塞曾经在他习惯性的无助中逃避着艾达的战斗热情,而我从一开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渴望着阿依拉的疯狂。尽管我充满迷惑,无法解释自己的渴望究竟源自何处,又将去往何方,但我时常能够感受到这种渴望,它让我的大脑充血,让我的心脏抽搐。正是在这种渴望的驱使之下,我推动着自己走向不可知的未来,罔顾隐藏的危险。
在我轻率地建议请求阿依拉允许我查看卡娅的应用数据之后,我提出了第二个改变我人生的建议。这个建议基于背离事实的谎言,源自无法启齿的私欲,却迎合了不同角色的诉求,或者减轻了他们的担忧,从而轻易地达成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