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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的硕士毕业论文《画里画外——以〈父亲〉为例,罗中立与米勒农民形象比较研究》顺利通过了答辩。不久,学校公布毕业分配方案,我被留校做了导师潘良宏教授的助教。记得那一年元旦学校搞庆新年联欢会,观看演出的时候,我的座位恰好和曾经辅导过我日语的那个外语系老师紧挨着。李老师是潘教授比邻而居多年的好友。李老师说潘教授对我非常满意。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潘教授原以为经过十年文革招上来的学生没法培养,看到我的硕士毕业论文开题报告以后,才觉得我还是可以带出来的。
在毕业留校的第二年,我结了婚。妻子王晓红——那个曾为我借阅图书资料提供过方便的图书馆管理员,是我们艺术系王主任的女儿。我师母在我们之间牵的红线,保的大媒。
王晓红在和我恋爱之前曾经有过前任,他原本也是我们学校的青年教师,但是变身洋博士以后便黄鹤一去不复返,而且还音信杳绝。好在王晓红知道及时转舵,生命之船才不至于在爱情冰川上抛锚、搁浅,湮没于感情的泥沼。王晓红聪明伶俐,勤奋、善良,如果我们分居两地,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予对方;或者,如果王晓红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愚直的女人,终日沉陷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琐屑之中,也许我们的生活会永远简单幸福的过下去。可是,她偏偏喜欢文学,而且还迷上了琼瑶。
我们住在学校分给的一间筒子楼里,用一个大立柜把一个不足18平方的鸽子笼隔成里外间;外间的餐桌上摆一台十四吋黑白电视机。然后上班、下班、吃饭、看电视、睡觉便是我们一天生活的全部。有一天,王晓红从柔肠百结的电视剧情里回过神来,问我,女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梦——那就是嫁给爱情。可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我从故纸堆里抬起头来揉揉眼睛,又摸一摸后脑勺。虽然经历了从恋爱到结婚,王晓红和我已经在一张床上同衾共枕过了一个多月了,但是对于爱情,我还真没有认真深入思想过。回答不了就只能用模棱两可的傻笑来替代。
当王晓红泪眼婆娑地问我你怎么回事的时候,我正在为读不读博士去浙江美术学院还是到欧美去读而踯躅,而纠结。王晓红的父母早已屡次吹风你们都已老大不小了,他们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王晓红母亲的好友,校医院退休的菜阿姨更是直言相劝,结婚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更有热心同事热情提供生精、调经秘方:什么烧麻雀、炖牛鞭,什么桂圆红枣之类。
然而他们的好意却每每令王晓红绯红满面、落荒而逃,而我一听到牛鞭二字便立刻脊背发冷。终至有一天王晓红歇斯底里,红着眼睛质疑我你是不是有病!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病了。
是的,我确实病了。
比如生活中我时常会走神。看到王晓红身穿白褂蓝裤,玉英在铡刀跟前拣草穗的画面便会立刻浮现在我眼前。有时,夜里做梦我也会梦见玉英,她眼角垂泪,或一丝不挂地坐在我的床头、或一个人边抛洒着蒲公英边在田野里狂跑。醒来的那一瞬间,我会不自觉地拿王晓红和玉英作比较:她们的声音,她们的眼神,她们的步姿,甚至,她们身体的轮廓、线条。虽然只是短暂的一闪念,但是在我和王晓红之间,却似乎一直存在着个看不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