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十八
事后不知陈兴旺对自己的这晚行径应该后悔还是庆幸。
那是腊八节的前夜。牛栏院的草屋里照例又升起了篝火。火苗呼呼地窜动着,火堆里的柴草噼啵作响;火舌舔拭着洋铁水桶的底部,水桶里的水发出嗞嗞的声响。
陈兴旺照例对着篝火敞开袄襟,一边吧嗒着烟袋一边讲故事——
他说你别看电影里演得真模真样的跟真的一样,其实,战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远没那么简单。您小青年没有经历过。那能叫打仗吗(指电影里),你想想自古以来打仗是要杀人、死人的,战场就是送命和要命的地方。那可是真刀、真枪的拼上性命的打哇。你想啊,你平时手上或哪里扎根刺还疼哩,更何况……眼见着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被扑哧一刺刀捅下去,或者叭勾一声一粒子弹打中,接着鲜红的血就顺着那个血窟窿汩汩地往外冒,命说没就没了。还有的被嗒嗒嗒的一梭子子弹打得全身成了筛子眼儿,被炸弹炸得骨肉横飞……嗨,哪有不害怕、不胆怯的但是胆怯归胆怯,你一旦上了战场,这人可就和原来不一样了。
他说他奶奶和他母亲的死让他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说他浑身是血地从奶奶和母亲身底下爬出来的时候,他奶奶全身已经僵硬了,他母亲尚有一丝气息。他拼尽全身力气想扶母亲坐起来,可是一搬动,她身上的血往外冒得更厉害了,于是他不得不把母亲再轻轻放倒在地上。
陈兴旺小心翼翼放下母亲,然后站起身来想去墙根拿被子给母亲盖上,再从被子里撕下些棉花堵住母亲的伤口。可是突然传至耳畔、由远及近的嗒嗒嗒嗒的爆豆一样的机关枪声,令他不得不再次匍匐在地上,把身子和母亲、奶奶并排到一起。
直到天黑时分,外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了;这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全身冰凉,和奶奶的身体一样的僵硬。陈兴旺这才拿被子给他母亲和奶奶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