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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按在墙壁上蹭了蹭,然后扯过一条单子盖在肚子上,闭上了眼睛。但是,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却总在脑海里萦回不去,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成眠。静静躺在草铺上,我从头至尾重新回味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细枝末节,可伴随着回忆而滋生出的丝丝缕缕悔恨之意却又在心里头像野草一样蔓延和疯长。
我痛恨自己太怯懦,后悔错过了一个体验和品尝男欢女爱的幸福的机会——一次绝好的,也许一生都绝无仅有的机会。我开始感到失落,并且由失落到沮丧。
皎洁月光下,一个全身赤裸的楚楚女子投怀入抱,而且还发生在彼此还没有被污秽沾染的青葱花季,这该是件多么唯美、多么诗意、多么浪漫、多么令人终生难以忘怀的事情啊!何况,我情感的深处,骨子里的某一隐秘不可显露不可告人的地方还对其产生过粗鄙肮脏的念头。说到底,人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动物的本性。她的出现令我的梦遗有了实质性的内容,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应该算是我的性启蒙者吧。尽管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意淫。
——多少个日出之朝,日落之夕,我曾牵着大黄望眼欲穿地盯着地平线,期待着那群出工、收工的社员中有她的身影出现;也曾多少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背对着大黄、面对着滚滚麦浪,尽享着一股股轻柔之风拂面。因为我臆想着风中有地那端的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意念。偶尔不期而遇的擦肩而过的瞬间,犹如一股惠的风从身边旋过。更何况,平淡轻柔、如溪水一样的声音的诉说,已经明白无误地传递出了她的真心渴求,而非出自于一时的冲动。
哥……我这身子是干净的……
挥之不去的溪水一样清澈的声音久久地萦绕在我的耳畔。当我再回过头来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又有种哪儿不大对劲的感觉——难道陈传玉他——难道他们
我与其说愕然一惊,不如说突然感到哪里豁然一亮。但是,我即刻又感到了自己的肮脏和可耻。至此时刻,我才不无惊恐地发现:原来旷日持久的学习、改造,并没能使我脱胎换骨成为一个情操高尚、纯粹的、有道德的人,我的生命密码中仍然潜藏着自私、嫉妒、争竞等许多见不得人的龌龊,诸多与生俱来的人性的弱点依然在我身上存在着。
我毫无睡意地来回翻转着身体。不仅因为伤痛,还有脑海中那幅挥之不去的精美绝伦画面。我自责不该因一时气恼而痛失画具,不然,也许会画出安格尔耗时三十六年才完成的那样的作品。但是旋即我又否定了自己,庆幸自己没有将那样的画面绘出,否则,无异于在为自己多一顶资产阶级流氓的帽子提供有力罪证。我被各种飘忽不定的思绪搅得混乱不堪,好像陷入了魔障。我止不住想象:假如玉英的裸体变成了一件艺术品,或者,假如安格尔《泉》中的主人变成现实生活中的一个女孩,那又将会如何呢
这样想时,不知怎的万千思绪又突然定格到了梵·高的那幅《农鞋》上。
那不过是一双现实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再普通不过的农鞋,既旧且破,而且,甚至还可能散发着脚臭的气味。可是,经过艺术家之手把它搬到画布上,它就有了诗意的解读,就有了更深更广的含义。存在主义大师、哲学家海德格尔甚至还就《农鞋》写下过著名诗句,以此来表达人与土地、与劳动、与物质世界的关系,以及器物(用具)的有用性与艺术性的思考。可见器物(用具)一旦被艺术的框架框起就显示出与普通用途不同的意味——就像农鞋与梵·高的《农鞋》。海德格尔认为《农鞋》最能反映人诗意栖居在大地上的本质,是人类在无意义的物质世界留下自己足迹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