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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房子。青砖墙缝里渗出的苔藓像凝固的墨绿色血痂,檐角蹲着的那尊石狮子没有眼睛,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院门口那棵歪脖子槐树。今天是奶奶头七,我裹紧冲锋衣的领口,钥匙插进铜锁的瞬间,铁锈腥气混着腐烂木头味扑面而来。
阁楼地板在第三块青砖下。我摸着潮湿的砖缝,指甲突然触到某种滑腻的东西——是半截红绳,颜色鲜亮得像是刚浸过血。撬开砖块的刹那,暗格里腾起的灰白蛾子撞得我踉跄后退,它们翅膀上的磷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红木盒盖雕着九只首尾相衔的乌鸦,鸟喙全部对准中央的铜锁。锁孔形状很奇怪,像半枚残缺的玉佩。我鬼使神差地掏出奶奶临终前塞给我的那枚玉坠,冰凉的断口与锁孔严丝合缝。盒盖弹开的瞬间,阁楼灯泡突然炸裂,黑暗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了我的脚踝。
那是件猩红嫁衣,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月光下蜿蜒扭动。我这才发现嫁衣没有后襟,本该是布料的位置密密麻麻缝着人发,发丝间夹着泛黄的纸片。凑近时腐臭味直冲鼻腔,纸片上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1913年七月初七,正是太奶奶被浸猪笼的日子。
院外突然传来唢呐声,槐树影子在窗纸上疯长成披头散发的女人。嫁衣自己立了起来,空荡荡的袖管搭上我的肩膀,铜镜里映出我惨白的脸正被无数黑发缠绕。镜面突然渗出鲜血,歪歪扭扭浮现出三行字:替身换命,九代不绝,血亲完婚,方解此咒。
供桌上的白蜡烛轰然燃起绿火,我看见太奶奶的牌位裂开一道细缝,里面蜷缩着具漆黑的婴尸。它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发出老猫般的呜咽,嫁衣袖口的金线突然勒进我的脖子。在窒息的眩晕中,我终于摸到嫁衣后襟夹层里的东西——半块浸血的猪笼篾片,尖锐处刻着太爷爷的名字。铜镜里的血字还在往下滴落,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脖颈上的金线突然收紧,在皮肤上勒出滚烫的灼痕,供桌底下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那只漆黑婴尸正用篾片划开自己的肚皮,暗红色内脏里裹着个银锁——和我周岁时戴的那把一模一样。
嫁衣突然剧烈翻涌,腐臭的绸缎蒙住我的口鼻。无数发丝钻进耳道,尖锐的刺痛中,我听见三十年前的雨夜声。母亲抱着我跪在祠堂,奶奶举着油灯照向供桌,那里躺着具穿着中山装的活尸——本该死于战乱的太爷爷,面颊上的尸斑组成北斗七星图案。
第九个了...活尸喉咙里发出痰液翻涌的咕哝声,青黑手指抚过母亲颤抖的唇瓣。我这才注意到祠堂横梁上挂着八盏人皮灯笼,每盏都画着新娘妆面,最末那盏眼角有颗泪痣,和照片里难产而死的姑姑一模一样。
井口传来铁链拖拽声,婴尸不知何时爬到了我背上。它的脐带缠着那截红绳,另一端延伸到院子里的古井。月光照在井沿的符咒上,朱砂绘制的镇魂符被水渍晕开,变成张扭曲的人脸——是十六岁投井的二姑奶奶,她浮肿的手掌正抓着我的脚往井里拖。
嫁衣后襟突然鼓起个人形,太奶奶挂着水藻的尸身从布料里钻出来。她腐烂的指节捏着个瓷瓶,里面泡着九片带血的指甲,正是我去年车祸后莫名消失的右手无名指。井底传来空灵的童谣声,那音调竟与奶奶哄我睡觉时哼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