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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叫三遍时,吴村的媒婆踩着露水来了。林小河听见银镯子落在木箱底的脆响,母亲讨价还价的声音突然拔高：再加五斤桐油！
他攥着竹简冲进堂屋。姐姐的长发铺在供桌上,乌黑的发丝间缠着那根褪色的红头绳。媒婆的铜秤还在晃,姐姐却把刚剪的短发别到耳后,露出那个浅淡的胎记：小河,竹筐贩子往县城去了。
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红的血沫溅在竹简上。林小河用袖口去擦,却发现血渍正渗进改命的刻痕里。姐姐抓起剪刀对准手腕：您要是烧了竹简,我现在就放血染红吴村的聘书！
晨光刺破窗纸时,母亲终于松开了紧攥的被角。林小河背着打补丁的书包出门时,姐姐往他兜里塞了个温热的烤红薯。山路拐弯处,他回头看见母亲倚着门框,手里握着那截沾血的竹简,像举着一支将熄的火把。
林小河踩着露水赶到学校时,晨雾正漫过操场边的野蔷薇。他摸了摸书包夹层里的竹简,姐姐系在他腕上的红头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教室里却空无一人,只有陈老师的搪瓷杯冒着热气,杯底沉着几片降火的金银花。
县中学的人提前来了。王校长蹲在旗杆下卷烟叶,旱烟袋上的补丁和校服同色,陈老师带着他们去后山......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林小河的指甲掐进竹简刻痕里。他看到泥浪从山腰倾泻而下,吞没了熟悉的羊肠小道。父亲当年测绘的等高线在地图上颤抖,那些蓝色曲线突然变成实质的洪流。
护住头！陈老师的声音穿透雨幕。她白衬衫上的血渍像朵炸开的红梅——滚落的山石擦过额角,怀里却紧抱着牛皮纸封的档案袋。林小河认出袋口印着县教育局的钢戳。
暴雨冲刷着塌方的山体,露出半截锈蚀的指南针。陈老师踉跄着把档案袋塞给他时,林小河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沿着野杜鹃走......你父亲标记的古盐道......
王校长突然发出老鸦般的哀鸣。林小河转身看见教室土墙在雨帘中崩塌,父亲手刻的校牌裂成两半,读书二字在泥浆里沉浮。陈老师推了他一把：去祠堂！那有你爹留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