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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林小河就摸黑爬上了后山。晨雾在竹叶尖凝成水珠,顺着他的旧布衫领口滑进去,激得他打了个寒颤。背篓里的竹筒相互碰撞,发出空荡荡的响。
第七根。他数着青石板上歪歪扭扭的刻痕,踮脚去够崖壁渗出的山泉。父亲走后的第三年,母亲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赤脚医生说要用五更时的无根水送服草药。
山脚下传来熟悉的铃声,林小河慌忙把竹筒塞进背篓。这声音比平日晚了半刻钟——王校长骑着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后座绑着城里捐来的旧课本,车把上挂着半袋糙米,正摇摇晃晃碾过碎石路。
小河！新来的支教老师从后座跳下来,马尾辫扫过沾着泥点的白衬衫,县里发了通知,明年春天要选拔优秀学生去县城中学......
陈老师的声音突然卡住,目光落在他磨破的草鞋上。林小河把脚往茅草丛里缩了缩,背篓里的竹筒却在此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看见女教师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像是晨雾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我们班有三个推荐名额。陈老师蹲下来,从帆布包里摸出半块芝麻饼,你上次的作文,王校长念给教育局的人听了。
芝麻的香气混着油墨味钻进鼻孔,林小河盯着饼上那个完整的牙印。上个月弟弟偷吃供桌上的米糕,被母亲用竹条抽得满院跑。他咽了咽口水,背篓的麻绳勒进肩胛骨的旧伤里。
山坳里传来悠长的鸡鸣,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陈老师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县中学有奖学金,吃住全免的那种。她的掌心有粉笔灰的味道,你姐姐......是不是在攒嫁妆钱
林小河猛地抽回手,背篓撞在石头上发出闷响。姐姐的嫁妆是二十斤腊肉和一对银镯子,此刻正锁在堂屋的樟木箱里——母亲说等开春河水涨起来,就要送姐姐去下游的吴村。
我要去采药了。他转身钻进竹林,竹叶上的露水簌簌落下。背篓里晃荡的水声像在嘲笑什么,直到他踩到松动的山石,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下去时,才听见陈老师在雾里喊：报名表我给你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