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共产主义对民族主义的超越 (第14/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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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开始,中国共产党在陕北针对少数民族问题成立了一系列工作委员会,并专门成立了民族问题研究室。研究室在1940年起草了两份有关少数民族问题的指导性文件,成为党中央的正式文件。在这两份文件中,分析了少数民族所面对的三个基本矛盾:第一是回、蒙民族和日本帝国主义的矛盾;第二是回、蒙民族和汉族的矛盾;第三是回、蒙民族内部的民主力量与封建势力的矛盾。<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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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下册,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年,第455—456页。">
最重要的是第三个矛盾,它析解出少数民族内部的阶级斗争关系,国家内部的民族矛盾便被阶级矛盾所击穿;第二个矛盾实际上并不是回、蒙民族与汉族的矛盾,而是两者与汉族统治阶级的矛盾。依照共产主义的叙事,蒋介石所代表的汉族统治阶级并不能代表汉族,只能代表资产阶级,必须被打倒,由中国的劳动阶级自我统治。这就需要革命,革命的领导者必须代表中国的劳动阶级,因为劳动阶级才是真正的属于中国人民的力量。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代表中国的劳动阶级,所以越是共产主义,才越是民族主义。在一种复杂的时空结构变换当中,普世的共产主义被转化出民族主义的意义,民族主义又自然地从汉民族主义被上升为中华民族主义。普世民族主义的样貌于此也隐然浮现出来了。
共产党带领劳动阶级推翻汉族统治阶级的革命,实际上就是消除国家内部的民族矛盾,使少数民族与汉族获得平等地位的过程;而获得解放的少数民族也要在共产党的支持下完成自己内部的民主革命,由其劳动阶级来自主,最终形成普遍均质的人民。整个过程中,汉族劳动阶级的革命是核心的能动力量,它会引发整个中国内部的连锁革命,并通过阶级斗争消解一切民族矛盾,共产党则是超越于各民族之上的统合性力量。在阶级斗争的话语下,不再有汉族与少数民族之分,而只有阶级之分。
在此逻辑下,还可进一步击穿第一个矛盾,即少数民族乃至汉族与日本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这是国际层面的阶级斗争,日本帝国主义并不代表日本人民,中华民族应该与被日本帝国主义统治者所压迫的日本人民联合,<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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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中国共产党人在延安的“日本人民”的意识形态想象本来可能仅仅停留在想象层面,但是共产国际派了日共的野坂参三(化名林哲)来到延安,使得“日本人民”有了一个具象化的载体,支撑着超国家的国际阶级斗争的秩序想象一直持续到战后,并使得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对日外交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着“日本人民本位”。其效果极为复杂,是理解战后中日关系的重要切入点之一。参见刘建平《战后中日关系:“不正常”历史的过程与结构》,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
推翻国际层面的反动派,并最终实现全球普遍革命。对于回、蒙之外的少数民族问题的解析基本上是在同样的理论结构下完成的。这是对斯大林民族理论的一种本土化应用,纵向的民族政治空间与横向的阶级政治空间,在这一叙事中被以各种方式调用,最终在一个复杂的时间结构中,实现对各种矛盾的逐层消解。
在这样一种时空结构的叙事逻辑下,我们可以看到类似于苏联处理民族问题的政策过程。共产党在纵向政治空间的结构下,承认少数民族的主体地位,典型的象征性事例呈现在对成吉思汗陵西迁的处理上。在成陵途经延安之际,共产党也安排了盛大的迎灵和祭祀活动,祭文起首语与国民政府类似:“延安党政军民学各界,谨以清酌庶馐之奠,致祭于圣武皇帝元太祖成吉思汗之灵。”<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