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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瓦当滴进林深的后颈。他看见父亲欲言又止地抿紧嘴唇,窗台上那盆母亲精心照料的茉莉被碰落一片花瓣。二十年后的他才懂得,那个总逼他学理工的父亲,书柜最深处藏着本泛黄的《芥子园画谱》。
美院毕业能有什么出息父亲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回屋把模拟卷做了,晚饭前我要检查。
少年突然将足球狠狠砸向墙壁。皮革撞击声惊动了厨房里的母亲,她举着汤勺追出来时,紫砂锅里炖的腌笃鲜正咕嘟冒泡。林深的猫须颤了颤,那混合着咸肉与春笋的香气,是后来再也没能复刻的味道。
爸,您从来不听我说话！少年红着眼眶后退,雨水顺着发梢流进嘴角,我讨厌数学！讨厌这种安排好的人生！
林深想冲过去拦住夺门而逃的自己,却被困在猫咪笨拙的躯体里。他只能看着少年撞翻晾衣架,那些蓝印花布如同折翼的蝴蝶坠入泥泞。父亲的手伸出窗户想挽留,最终却只是默默捡起沾满泥浆的画册——那是儿子藏在床底的速写本,每一页都画着老城的飞檐与晨雾。
雨越下越急。林深跟着父亲来到阁楼,看他用袖口小心擦拭速写本上的污渍。昏黄灯泡下,那些稚嫩的笔触让老修复师露出难得笑意。当翻到某页时,父亲的手指突然顿住——画中是年轻十岁的他正在修复古琴,阳光为银丝镶补的断纹镀上金边。
臭小子,观察得倒仔细。父亲摘下眼镜擦拭水雾,却没发现那滴落在琴身纹路上的泪。阁楼西侧的木箱突然发出轻响,林深认出那是存放童年玩具的箱子。父亲从箱底取出个褪色的万花筒,筒身还留着儿子四岁时磕碰的凹痕。
变成猫的修复师忽然想起,这个万花筒是父亲送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彼时刚失去爷爷的老修复师笨拙地转动镜筒：每片碎玻璃都能拼出新世界,就像...他最终没能说出口的比喻,此刻被窗外的雷声补全。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父亲慌忙起身时,万花筒从掌心滑落,在林深眼前摔成两半。七彩玻璃珠滚过地板缝隙,某颗珠子里映出母亲惊慌的脸——她失手打翻了炖锅。
当心烫着！父亲冲下楼的脚步声震得楼梯嗡嗡作响。林深凑近万花筒残骸,在其中一块棱镜里看见十四岁的自己正在河堤徘徊。少年对着浑浊的河水抹眼泪,完全没注意有位撑油纸伞的老者正朝他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