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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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库契约（1997）
台风百合登陆前七小时,潮汕老宅的琉璃瓦正在呜咽。十二岁的林墨趴在祠堂门槛,裁纸刀刮过残破端砚的龙尾石纹。雪色石屑混着咸涩海风,将宣纸上的《水浒》人物洇成斑驳水鬼。
陈青阳的塑料凉鞋卡在青砖缝里。他盯着林墨校服后襟的破洞——上周翻墙摘杨桃时铁丝钩穿的,此刻正灌着穿堂风鼓成帆。祠堂的物件你也敢动话音未落,凤凰木枝条突然抽打窗棂,满地落叶聚成流动算盘,算珠是去年中元撒的纸铜钱。
林墨刀尖挑起砚缘朱砂：阿公说这砚饮过三朝状元的血,镇得住台风。青阳裤兜里的油纸包簌簌展开,108张水浒卡在穿堂风里翻飞。玉麒麟卢俊义鎏金边沿粘着糖瓜渣——正是林墨失踪半年的珍藏。
神龛烛火在梁柱裂响中摇曳,将两人影子剪成皮影戏。阿嬷晒菜脯时在房梁摸到的。青阳别过头,耳根泛起杨桃汁般的红。林墨的钥匙串滑落腰际,黄铜钥匙挑出张智多星吴用,卡角残留的甜渍尚未褪尽——这是青阳用三个月早餐钱换的,上周刚被风雨卷走。
暴雨在宣纸吸饱朱砂时倾盆而下。林墨突然扯开衬衫,腰间牛皮本扉页用褐渍写着江湖通宝录。青阳瞳孔收缩：每张卡片的交易时间、交换对象都标注成蝇头小楷,最新记录是七月廿三,以玉麒麟换智多星,利息待议。
最后一页得用活人血写。林墨咬破食指,血珠坠入砚池。青阳抓过裁纸刀划破掌心,祠堂骤然陷入黑暗——白蚁蛀空的梁柱訇然折断,半截桃木符砸在供桌,刻着林氏先祖生辰八字的裂痕里渗出咸腥。
混合血珠的朱砂在宣纸洇出义结金兰。笔画末端分叉成凤凰木叶脉,与窗外树影严丝合缝。林墨拽着青阳冲向天井,古树根系在暴雨中狰狞蠕动,第三圈年轮下的新土隆起成坟包形状。
金库得埋这儿。林墨用钥匙在陶罐刻北斗七星,第七颗星的位置空着。青阳脱下校服垫在坑底,背上藤条痕迹在月光下泛紫——为找这张玉麒麟,他翻遍全镇卡店,换来父亲藏在米缸里的家法。
